马儿已经安抚下来。
马车内,谢灵沁看着董老,突然间,觉得他那眼神蓦然有些黑。
“没错,是我做的。”谢灵沁微抬眼睑,很实在。
董老面有忧色,“我当认为你做得没错,可是,这般两个人,你会惹来很大麻烦。”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这事会是我做的。”
谢灵沁话刚落,马车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起。
与此同时,谢灵沁也掀起帘幕,跳下了马车。
“你?”
谢灵沁此时一身男装,当先在前的京兆尹看着着,明显几分意外。
“霍大人不必意外,在下言射,与董老恰好路过此地。”
谢灵沁扮作男子声音,说话间,还对着京兆尹拱手一礼。
言射?
这个名字不出名,可是,那日,秋试看台之上,与逸世子关系颇好的样子,京兆尹当日在比试场周进行防护,自然见过,且这男子虽与逸世子交好,却全然不似逸世子那般随心轻纵,无礼无矩的样子,反而温和有礼,叫人心里舒服。
“言公子有礼。”京兆尹大人话落,又对着马车方向,“董老有礼了。”随后便对着手下人一声命令。
当下,有人上前进了前面巷子。
只是,京兆尹府的人也当是见过世面了,什么样的死法没见过,要是在看清两具尸体死状时,也不禁面色一震。
京兆尹上也凝着面色,上前一步,挥手,“把尸体先取下……”
话未落,在看清两具尸体的面目时,整个面色不禁一变。
“这……不是……”
京兆尹话未落,便止了声,当下又对着身后急声吩咐,“快去兵部尚书府邸,请李大人来。”
声色凝重,身后府卫当即领命退下。
没错,这两名尸体。
正是兵部尚书嫡子李俊儒,与那个冒充将军府谢灵玉十年的乞丐小花猫。
也正是昨夜京兆尹府牢起火时,趁机逃走的两位。
昨夜,发动力量,遍寻未果,京兆尹还正想着,如何就此事上奏呢,没曾想,方才就听到就近的人说这里有两具极诡异的尸体,便与人一同前来。
竟是……
死状如此惨烈,且还是……
这事情,怕是要严重了。
“既然董老在此,霍大人可容我与董老上前看看尸体。”
谢灵沁此时突然出声。
京兆尹闻声,抬头看着谢灵沁,“你……”
“在下会些医术。”谢灵沁扮作男子是,真是谦逊有礼,让人生不出半点不好之感来。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董老也掀开帘幕,就着车夫的手,慢慢下车走了来。
“董老……”
京兆尹立马上前打招呼。
“无事,既然如此巧合,老夫我就先看看吧。”
董老眉宇间也可见凝重之色。
董老是何人,宫里的御医之首,即使已然退了御首之位,可是有多少人可求却不得他出手,且,不说救人,验尸体,据说,也是数一数二的。
现如今,京兆尹府里那位仵作,还是董老授教的呢。
京兆尹不胜感激,“那,有劳董老了。”
董老点点头,看一眼谢灵沁,这才上前。
谢灵沁垂眸,紧跟而上。
只是,心下却有所戚戚然。
为什么,她方才觉得,董老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狭窄的一条小道里,京兆尹的府卫们已将两具尸体从一旁树上取下来,安平放于地上,见得董老与谢灵沁上得前来,当即退后。
同是的,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眼中也是久久不散的骇然。
真的是难得看到这般惨状的死法。
的确是够惨的,两人不止衣衫凌乱,手筋脚筋还被挑断,浑身伤痕。
再加上谢灵玉那张极其可怖的脸,只觉得,整个气氛都能变得阴森可怖。
董老轻轻蹲下,只是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侧眸看着随之走过来的京兆尹大人,“还是叫仵作出结果吧。”
“为何?”
“可以让尚书大人缓缓,不至于太难过。”
董老叹声道,说话间,又看一眼谢灵沁,“你觉得呢。”
迎着董老的眼神,谢灵沁眼睫轻微一颤。
这还看什么,列状惨烈,明显就是他杀,而且,杀人者,为了不让人寻出端倪,一切伤痕,自上到上,两相划过。
也就是说同一道伤口上又再自相反的方向划了一道。
所以,对方,是如何下手,是否左撇子……完全看不出来。
“让我看看,当真是我儿……”
这时,巷子外面,尚书李大人已经晃着步子走了进来,一看到地上李俊儒的尸体时,整个都面色都变了,瞬间煞白,眼底,更携着不可破灭的恨意。
“董老,可有看出什么?”
而前来的,并不止是尚书大人,其身后,还有尚书府大小姐。
李倾玉。
花容月貌,纤笼楚楚,端倪如画。
臻首娥眉间不显娇弱,眉宇间隐隐带着练武人才有的一抹毅气,又染着诗情画意熏陶才有的绰约婉态。
只一瞥,便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声音也好似三月的雨,淅沥好听。
董老显然是识得李倾玉的,点头示意,“死前经过情事,尚有一口余气时被人所杀。”
这可谓是一针见血了。
李俊儒不仅和谢灵玉互相媾和,还真是风流死,还死得如此凄惨。
李倾玉面上隐见恼恨,眉宇间一抹戾气闪过,倒不见失态,对着董老点点头,又走向那尸体处,扶着已然白发人送黑发人,掩面垂泪的尚书大,“父亲,你且不要忧心,不要让哥哥泉下有知,不得安心。”
“我儿啊,你为何这般……”
一时间,父女二人看着尸体,弥漫着哀伤的死气。
当然,最外面,京兆尹早叫人将此处拦住,不得人靠近。
而这般会儿,收到消息的谢将军也来了。
谢灵玉不是他的女儿,所以,谢将军过来,虽然面色凝重,却只是看了一眼后,对着京兆尹打了下招呼说了几句,又安慰了下尚书大人,便叹着气带着人走了。
“哥哥从昨夜离开到得现在……霍大人,这案子,你定会重中之重的查吧。”许久,李倾玉自尸体上移开眼神,说话间,对着京兆尹重重一礼。
礼之恭敬,可这话,倒真是叫京兆尹压力山大。
堂堂尚书府嫡子若是逃了,他还有话说,如今呢,还在都城,还死得这般,那可真是他督查不力了。
“李大小姐放心,此事,不用说,本官自会重查。”
“查,自然要查,一定要查出是谁下的手,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断。”兵部尚书老泪纵横,伤怒至极。
京兆尹忙上前,“李大人放心,不过,此事,我要先禀明皇上,请皇上再派人手。”
“我知道最近将军府大小姐得了皇上重用,也在查案,或许,此事,她也能帮上忙。”李倾玉这时却突然道。
闻言,京兆尹一愣,“这……”
“她能得皇上另眼看重,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晚些时候,还请霍大人帮我问问,看她有何法子,若是她能让我与她一同查案,我也能对此案尽上一份力。”
李倾玉神色认真。
“这……”京兆尹有些无奈的,“这事……今日还未得见谢大小姐,许是有事忙,所以,这事儿……李小姐可自行与她说。”
“好。”
李倾玉微微一笑,“只要霍大人你乐见甚成,我想,谢大小姐自然也不会推却,我若能帮上她,她想必也是极高兴的。”
京兆尹微敛眉色,不再说话。
心下却道,这个兵部尚书府大小姐看着不急不逼的,却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那谢大小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呢。
而一旁,谢灵沁此时心中冷意泛滥。
她绝对相信,这个李倾玉是在怀疑她,她也相信,不止是她,就连尚书大人,以及京兆尹本身,也对她有些怀疑的。
毕竟,近些日来,与李俊儒仇怨最深的人,就是宗政府,以及她,谢灵沁。
而李倾玉此下如此说,那之后,她若是拒绝李倾玉彻查此事,就多少显得她心虚了。
可是,她若是同意了,不就是已经说,她借着皇上给她的权力,在滥用了吗。
这李倾玉,有两把刷子啊。
果然,不愧是宇文曜看上的女子。
谢灵沁想至此,心中突然又来了气。
“这位想必就是言射公子?”谢灵沁正思绪着,便见得李倾玉已经缓步走了过来,一袭紫粉色的裙子,加上方才哭过,更显得眸光若水,面容若桃,美色惑人。
相较而言,自己虽也美,可是,少了女子的柔美太过清冷。
收回心思,谢灵沁面容沉静,对上李倾玉的视线,泰然处之,“正是,李小姐好。”
“之前就听说过言公子,还听说,如今都城最火热的天下一味,也与言公子有些关系,如今得见,言公子果然气质出众,不若常人。”
李倾玉看似恭维,可说话间,那道流光温婉的美眸轻微一转,眼角余轻却扫向谢灵沁的耳际。
谢灵沁恍若不觉,反而还不着痕迹的侧眸,故意让李倾玉看。
她当然知道李倾玉在看什么。
李倾玉不简单,之前宇文曜也说过,所以,相比以往出门前,以防万一,她更加小心掩饰了自己。
古来女子幼小时就穿了耳孔,所以当为辩别女子与男子身份之一。
可是,偏她谢灵沁前世是特工,想要将这耳孔掩饰,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至于喉结……
化个妆,利用人的视觉盲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掩人耳目。
所以,在看到李倾玉几许失落的收回视线时,谢灵沁恍若不觉的上前宽慰,“李小姐不必忧心,方才我与董老都看过,虽然对方手段之凶残,但是,有京兆尹大人在,相信,很快就能捉到真凶。”
“言公子说得有理。”李倾玉又微微一礼,这才退后向尚书大人走去。
尚书大人自不会让自己的公子当众曝露太久,自当要求京兆大人快速将尸体抬走。
“回大人,方才属下去太子府请了太子,不过听他府卫说,太子抱恙,所以,此事叫大人全力督查,晚些时候,可报与他听。”
这时,京兆尹身后有人来报。
“此中事情,大人还禀报了太子吗?”李倾玉当下上前询问。
京兆尹大人对着李倾玉公也是客气,“是的,这般大的事,如今贤王又……自然是要禀报太子的。”
“只是,太子抱恙了?”李倾玉又轻微出声,言语间颇有几分急色。
不过,无人回她了。
谢灵沁心里却琢磨得紧。
宇文曜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抱恙了,侧眸看去,谢灵沁正好看到李倾玉眼底那抹担心。
担心宇文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