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尴尬的月事布( 大更,求首订)

谢灵沁刚将床榻上所有帘幕放下,聂醉儿已经扭着纤腰走了进来。

“哟,这是……”看着内室里晃动的床榻,聂醉儿拘了拘身上的薄纱,很是好奇。

“呃,那个,聂庄主啊,我遇上些难处。”

床榻上,若隐若现的帘幕后,谢灵沁放开太子,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传来。

“得了,别装,说吧……咦,这屋里怎么会有血腥味儿?”

“哦,我来葵水了。”

谢灵沁那叫一个淡定,全然不理会一旁面色发黑的太子。

看她做什么,是他自己说不能让人知道她在这里的,她情急之下才抱着他滚进来的。

当她愿意啊。

吃亏的是她,好吗。

“来葵水了,你这小妮子,等着,我让人送月事布来。”聂醉儿嗔笑着,倒是不疑有他。

谢灵沁微松口气,还好,太子功夫在那,能将自己的呼吸隐得像个死人。

“小妮子,你是第一次来葵水?”对着外面吩咐一声,聂醉儿却突然似唠起了家常。

那酥酥的语调……

还有这事儿,谈起来不尴尬吗。

谢灵沁想了半天。

貌似,这具身体的主人葵水压根就还没来。

“嗯,第一次。”

随便掰吧。

“哟,这得好生保护,可不能下水着凉的,不然啊……咯咯咯……”聂醉儿捂唇笑得柳枝轻摆,好不风情,“不然啊,以后怕是娃娃都难生的。”

谢灵沁……

一头黑线。

再看一旁太子。

面色好像更黑了。

你瞪我做什么,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

你的高高在上现在顶屁用。

谢灵沁偏头,对着帘幕外面清冷回应,“聂庄主如此说,那我听你的,必然好生护着。”

而这时,门外,终于有人送来了月事布。

聂醉儿抬手一挥,那东西就飞进了床榻里。

长长肥肥一块,还好巧不巧的砸在太子那黑色金丝缎面的靴子上,这画面……

有些美。

看着……

真的挺尴尬。

再抬眸看太子的眼神。

黑,无边的漆黑。

漆黑得让谢灵沁可以怀疑人生。

“我比你更郁闷。”谢灵沁面色也不好。

太子……

这个过分的女人。

“那个,聂庄主啊,你要不,先出去下,我一会儿换上就来寻你说事儿。”

聂醉儿今日个心情好像很好,摆摆手,美眸里盈光流转,“没事,你换上吧,若是不会的话,我正好可以教教你。”

什么?

谢灵沁一怔,再看向那月事布时,不仅仅是尴尬了。

耳根子都不自觉的红了。

咦……

太子的耳朵,似乎,也有些红啊。

“谢灵沁!”冷冷三个字,直震耳膜,谢灵沁豁然回神,这才发现,他竟已经距离太子如此的近。

这脸,可真好看。

“嗯。”谢灵沁后退,极其严肃,“太子,还请自重。”

太子……

这个女人!

当然,更过分的是。

谢灵沁把月事布往太子身上一扔,然后,几步下床,走至外室,拉着聂醉儿,“聂庄主,我们出去说事吧。”

聂醉儿无所谓,反而看着谢灵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精明的狐狸。

人走,门关。

屋内,顿时一片静谧。

宇文曜这才自床榻上走下来。

而那个月事布,顺着他雪白的衣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太子,终于找到你……”

窗外风声一动,听风刚垂头将话说到一半,便看到地上那只大大肥肥的东西。

“这是……”听风好好奇。

太子却已经一抬手。

顿时,那物化成粉末。

“没什么。”太子的声音,很沉。

听风怔怔,又不疑有他,“太子,你炼的药成功了,僧云大师说,下次,还是要小心为上。”

“无碍,先离开。”

多一秒钟,他都不想待。

谢灵沁,你给本宫好好记着。

已经跟着聂醉儿进了她房间的谢灵沁蓦然的打了个喷嚏。

聂醉儿的房间不得不说是旖旎明艳,又好奢享贵。

不过,还是有些变化,不像初次见面那样的浓妆艳抹,奢靡艳丽。

她本来生得好看,这样淡妆相宜,柳眉大眼,玉鼻红唇的,却比以往更加风情迷人。

聂醉儿此时往上首一坐,眼波微转,“说吧。”

“嗯,来拿银子。”谢灵沁微笑着,倒是直接得很。

“呵,可真是不怕没命花。”聂醉儿掩唇笑着,手指一翻,“这是一万两,放心,全部大额小额分好了,上面也没有私人戳记,不管你用在哪里,都不会给你招来麻烦。”

谢灵沁眼里露出一丝意外,接过银票,看着聂醉儿,“和聪明一人打交道,确实省心很多。”

谢灵沁将银票一张一张数了又数,这才放进怀里。

一旁,聂醉儿笑得有些醉意,“敢在我面前如此质疑我的人,你可是第一。”

“没办法,我穷,谨慎点总是好的。”谢灵沁表现得极其财迷。

聂醉儿倒也不见生气的模样。

“不过……”谢灵沁却好像并不打算走人,看着聂醉儿,“若是福悦赌坊能当我的依仗,会更好。”

聂醉儿那迷人的眸底里光波流转,“我为什么要当你的倚仗。”

“就凭这一万两呢,他日所赚来银子,绝对不低于你这赌坊。”谢灵沁言辞定定,一派沉静,语气不急不途,却偏就有魔力的让人能听得下去。

聂醉儿突然一乐,一举一动都俱是天生风情,“说大话的很多,敢在我面前说大话的……”聂醉儿徐徐笑开,“都死了。”

谢灵沁面冷无波,“我会是你见过的例外。”

“哦?”聂醉儿看她一眼,倏的起身,“可以,不过,我要收你这一万两的一半回报,当然,是一直,持续不断的回报。”

这可谓是狮子大开口了。

也就是说,以后,这一万两不管谢灵沁拿来做什么,所得到的回报必须要分一半给聂醉儿。

然而,谢灵沁眸光都没有动一下,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如葱白一般的指尖点在桌子上,“好。”

一声好,倒是让聂醉儿分明一怔。

方才那般见钱眼开,如此财迷的人,此时竟如此的爽快,还毫无意外之色?

聂醉儿豁然想通什么,那艳魅的唇角突然绽开笑容,“果然是小灵精。”

当然是小灵精,你说的是一万两的回报嘛,只是“一万两”持续的回报嘛。

“还有,我有一个要求。”聂醉儿又道。

“聂庄主请说。”

聂醉儿收起笑意,字字清晰,“不管你是做生意,还是倒腾杀人,谁的生意都可以接,唯独庆王府世子,余轻逸,不可以。”

谢灵沁眼尾一挑,这内里,果然有故事。

不过。

“好。”谢灵沁答。

那个逸世子着实恬躁,她也不喜。

“果然是个讨喜的丫头。”聂醉儿上下看一眼谢灵沁,挑了挑指尖,“你虽一身男装,打扮平凡,看着见钱眼开,可是一身气质风度,一颦一动,却都颇具大家风范,可是……”聂醉儿轻笑,“你却为一万两铤而走险……”

谢灵沁笑笑,没有回答。

“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谢将军府上的。”谢灵沁道,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谢将军府上的?”聂醉儿似在思索。

谢灵沁却已经一拱手,“那,以后,一切,就仰仗着聂庄主了,聂庄主才收复聂二爷和聂三爷的人,想必事也多,若是帮忙,也可告白玉,白玉会通知我,那,这就告辞,另外,谢谢聂庄主的月事布了。”

不知道,太子现在……

当然,真话不多话,假话她不说。

她要做的事,区区一万两自然不可能够的,所以,今日聂醉儿一出,也是她早有所料。

所以以后,以依仗的,可不止是势力,还有银子。

这,是无底洞。

出了福悦赌坊,谢灵沁四下看一眼,就要向白玉住处而去。

之前,据他说,他家在南街头……

思绪突然打住,看着前方巷子里那道修长身影,谢灵沁郁悒。

半响,快步走过去。

“太子,你伤包扎好了?”

问得没什么感情。

宇文曜睨她一眼,眼含愠怒,“还好,没死。”

“这……太子,不管你伤了痛了病了,又不是我伤的是吧,你为难我一个弱女子,没什么意思的。”

“划一刀。”

宇文曜分明懒怠理她,之前那把精巧的匕首又递了过来。

谢灵沁咬牙,夜风吹来,袖子在风中微微声响。

“我若是不呢?”

我不要面子的吗,没脾气的吗。

宇文曜闻言,精致的唇角似乎起了一个威胁的弧度,“划一刀。”声冷凉薄,不容违逆。

谢灵沁……

真是哔了狗了。

看看天色,她还有急事呢。

“只一刀?”谢灵沁眉眼清冷,所有不乐意都写在了脸上。

宇文耀淡扫她一眼,“你以为你血很多。”

说这话时,那目光明显从她的胸前扫过,还那样矜贵超然,面不改色,理所应当。

关键,谢灵沁自己都开始怀疑惑自己身材不够好,营养不良,所以,血太少。

忍!

谢灵沁快速接过那匕首,撩起胳膊就是一划。

顿时,那雪白的细胳膊上,鲜血飞出来。

谢灵沁本想用那匕首挑起血珠递给太子,却没曾想,太子已经上前一步,飞快的捉住了她流血的胳膊,头俯下……

“宇文曜你想做……”谢灵沁怒眉,声音又在太子侧眸看向她时,顿住。

“太子,你若想要女人,你要血,我用容器给你,不需要吸。”

太子拧眉,“吸?”

“不然?”

“血太浓,不行。”宇文曜缓缓抬头,嫌弃的语气,毫不客气的甩开了谢灵沁的胳膊。

谢灵沁……

捂着流血的胳膊,想咒死太子祖宗八十代。

神经病。

而空中听风突然现身,复杂又略带同情的看一眼谢灵沁后,跟着宇文曜转身离去。

谢灵沁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真的是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真当她的命不是命吗。

然后,一阵风吹来,谢灵沁僵冷着一张脸,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扔了?

怪可惜的,做工是真精致,用料是真上品。

不扔?

难道留着过年?

算了,管钱就行。

于是,谢灵沁扯下中衣的一截袖子,擦干净匕首后很快将伤口包好,止住血。

得,这下均衡了,两边胳膊都一刀。

不过,甩手间,谢灵沁的指尖轻微一缩。

方才,接匕首时,好像碰到了太子的手……指。

那样冰凉,如玉,寒彻骨。

……

长街上,月华如水。

“太子,那把匕首是僧云大师所赠,说是极难得,你就……不要了?”

听风犹豫斟酌后小声询问。

宇文曜步履微顿,“你看到我扔了?”

“啊?那个……可是,你没有收回来啊。”

“暂放。”

宇文曜丢下两个字,轻拈了拈手指,眼底掠过冷而魅人的华光,朝前而去。

听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暂放?

太子府邸那么大,还放不下一把匕首?

还有……

算了,还是不说了,太子心,海底针。

……

谢灵沁此时站在南街里一老宅子面前。

朱红色的油漆有些破损的痕迹,门上的青铜大锁,也有了锈迹。

夜色下,看着,更有种古仆失修的味道。

抬手轻敲了敲门。

开门竟是一名甜美可人的小姑娘。

也不算是小姑娘,和她差不多大,一袭素色衣衫,眉眼乌黑明亮。

少女看一眼面前的俊秀男子,面色红了红,“公子,请问你找谁。”

“我找,白玉。”

“你找我哥哥。”

哥哥?

“对。”谢灵沁微微颔首。

“那你先进来,我哥在屋里呢。”姑娘引着谢灵沁边往里走,国朝里面喊道,“哥哥,你快来,有客人。”

话不落,便见白玉正自另边的小道上走来。

边走还边打哈欠,看到是谢灵沁,招手,“你可来得真早。”

“迫在眉睫,必须的。”谢灵沁说着话,看了眼四下,明显很嫌弃,“这么大一座名邸,竟被你这般糟蹋,四下无长物,草木也不打理……”谢灵沁摇头,“可真是暴殄天物。”

“反正又住不过来。”白玉倒也不客气,示意谢灵沁跟他走。

“哥哥……”方才那姑娘跟在身后,眼神期切的看向白玉。

“哦,这是我妹妹,白灵,这个……叫言射,不算好人,你离他远一点。”说话,白玉就向前方走去。

只留下白灵在那里呆站着,看着谢灵沁的背影,面色好像更加红了。

哥哥骗人,明明是很有教养的公子呢。

“我还以为你家没了人呢,没曾想,你还有个妹妹。”穿过一长廊,谢灵沁道。

没曾想,白玉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猴赤白脸的,“我说,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谢灵沁嘴角微抽,真是和这个白玉多相处一刻,都能叫她想打人。

她可没有同癖之好。

不过,白玉不知是她女的。

跟着白玉一直进了一间书房,白玉就递给她几页纸,自信满满的,“喏,照你说的,甄选了下,就这几处地段是最好的,上面多少价位,优势劣势我也标明了,你只需好好选一选就可以落实了。”

谢灵沁接过白玉递过来的纸,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白玉在这京中混得很熟悉,这些个地段,她之前闲逛时,也已经纳入了择选范围。

不止如此,他还将这些地段的优势劣势都点明了。

“不过,我说……”白玉双手抱胸,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不是我不看好你啊,听说过吧,南齐的繁盛,西夏的霸道,蛮夷的凶悍,却都抵不过北荣的富,这北荣都城,卖什么的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冒菜玩意儿,真的可以。”

“你信就可。”谢灵沁微笑点头。

没错,她要在这北荣京城里开一家冒菜店。

不,是冒菜酒店,以后还要连锁至全天下。

她要先富再权。

“就这处吧,先找个底子干净的人去找对方谈,记住,一定要要诚意。”谢灵沁手指最终落在一处。

“呵呵。”白玉看一眼谢灵沁手里指的地方,“你可真心大,那里位置确实好,很繁荣,可是,他的对面就开了一家全都城最繁华的酒楼。”

“对啊,所以要借力。”

白玉摆手,并不赞同,“你小子别想得这般简单,不说,你这什么我听都没有听过的冒菜店生意好不好,若是真的好起来,那对面的酒楼,会眼看着自己被抢生意?”

“那我问你,如果我的冒菜店也能为他招来客人,他还会担心被我抢生意?”

要知道冒菜和酒楼,从来不打架。

只要处理得好,便会是双赢的局面。

白玉似没想明白,不过,倒是点了点头,干笑,“行,我去处理,不过,这处地段的的主人是个怪人,看他能不能出手。”

“我知道,据说,只要有谁能陪他下三天三夜的棋,他再看心情,实际上就是不想租不想卖是吧。”

“你知道?”白玉微笑,“你该不会是想……”

“对,派人先打头阵,最后我们再上。”

“小子。”白玉突然抬手落在谢灵沁的肩膀上,又是语重心长的语气,“你别小看这三天三夜,曾经很多人试过,据说,光是被那人的毒舌就吓得跑了,不可能的。”

“放心,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谢灵沁说着话,伸手入怀,将才才从聂醉儿那里取来的一万两尽数交给了白玉,“喏,装修店面和之后采购的票子都在这里,给你了。”

“这……”白玉接过银票,面色略微暗了暗,倒是不针对银票,而是道,“你去了福悦赌坊了。”

“嗯。”

“那,那个女人,她……”

“放心吧,好得很。”

“我又不关心她。”白玉偏头轻嗤一声,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把银票塞进怀里,转身,“既然早定了这处在段,何必还让我去甄选。”

“不然我哪里能看出,你有没有做商的天赋。”

“呵,承蒙你看得起,诶,我说,你小子,这不是空手套白儿狼吗。”

“我穷。”

谢灵沁话落便告辞离开。

她得速战速决了。

三天三夜,她这个身子骨养了这般时日,倒是受得了,不过,却要确保在这三天中,没人来清水阁找她麻烦,不让人发现她的行踪。

这是个问题。

回到清水阁时,整个将军府都一片寂静。

不过,紫河显然还没睡,见着谢灵沁屋内有动静,立马敲门走了进来。

谢灵沁一边换衣裳一边看着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紫河点头,“不算大事,不过,防着点好,今日奴婢去大厨房给拿吃食时,无意间听说二姨娘正在向将军建议,要给小姐找个师傅,重新好好学学礼仪。”

谢灵沁动作不停,“这个二姨娘可真不消停,无事,你下去休息吧。”

“还有,小姐,有一事,奴婢不太肯定。”半响,紫河想到什么,轻声开口。

谢灵沁看着她,眸色如常,“何事?”

“奴婢今日在前院观察时,看到杨嬷嬷和管家打招呼后离开了。”

谢灵沁转眸,清凉的看着她,“打招呼不是很正常。”

“不是……”紫河竟有些词穷,“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灵沁闻言,正色起来,“哦,那你可看到杨嬷嬷面露羞红,或者看到管家目流情波。”

“这……没有。”紫河摇头。

“呵呵……”谢灵沁突然抚抚衣袖,有些愉悦,“管家家里可是有一只母老虎呢,杨嬷嬷跟在二姨娘身边,一众嬷嬷中,倒确实算得上是闭月羞花之貌。”

“噗。”紫河一贯内敛沉静的模样,此时也不禁笑出声。

就刘嬷嬷那尖酸刻薄的样子,还闭月羞花?

小姐这形容词用得真是美妙。

紫河眼眸突然一定,“咦,小姐,你这胳膊上的伤……”

谢灵沁看着自己两边胳膊,想到之前发生的事,面色顿时就不好了,“话说,你那前主子,确定精神是正常的吗?”

“小姐是说,太子?”

“不然你还有几个前主子。”

紫河一噎,“太子,正常吧。”不正常的是……

“是么。”谢灵沁轻哼了声,不予置评。

紫河有种无能为力。

谢灵沁又喝了会茶,这才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刚躺下,肚腹竟隐隐的有些轻疼。

看来,那天香雪玉丸这般好的药,也压制不了多久了。

还真是,天不宽待我。

翌日,谢灵沁把伤口处理好后,又悄悄出了府和白玉汇合,将开冒菜店的事,又细细的计划布置了一番。

有些累,谢灵沁想着回就睡会儿,没曾想,她回到将军府时,还没溜进清风阁,便见谢将军带着护卫正站在院子里,而他面前,紫河正恭着身子,“将军,小姐起来不多时,觉得困,便又睡下了。”

“这都快晌午了,你去把她唤醒,我有要事和她说。”

紫河当下点点头,“是。”然后,转身,朝主屋而去。

谢将军看着丫鬟去叫人了,这才看向身后跟着的位年近三十岁,仪态极其端庄的女子,“等等吧。”

“奴婢等着便是。”

谢灵沁看向那女子,只是一瞬,似乎有些明了谢将军的用意。然后,趁着主屋旁大树的遮挡自后窗翻进了屋。

紫河见是谢灵沁,面上一松,立马手脚麻利的上来帮谢灵沁换穿好衣裳。

“父亲,可是有要事?”谢灵沁开门,盈步走出。

“是有事。”谢将军上上下下看一眼谢灵沁,眸光聚拢,须臾,这才对着身后招手,“香笼,你上来。”

名叫香笼的女子这才上前一步,盈盈一礼,“奴婢香笼,见过大小姐。”

谢灵沁回她微微一笑。

这不就是父亲书房里专司笔墨伺候的香笼吗,而且,和二姨姨的交情,可是匪浅得很呐。

“灵沁啊,你母亲去逝得早,父亲呢,整日忙于政事,你姨娘呢管理一府事宜,可能也顾及不过来,你琴书画学得不好,绣艺手工更是……香笼虽是奴婢,可却是出自书香世家,你以后,就跟着她好好学学。”

冠冕堂话的话说完,还加上一幅慈父的面孔看着她。

谢灵沁心里却是一沉,分明看到谢将军掩藏在慈爱后面的一抹别样深意。

果然,二姨娘的耳边风吹得很到位,这个父亲,确实没什么药救了。

无非就是……监视她么。

当然,还有一点。

琴棋书画这个……之前说过手受伤,写字不若以前,倒是可以搪塞。

可这这绣艺手工……

真是要她命。

心绪飞转不过几瞬间,谢灵沁面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淡淡笑意,微微点头,“父亲放心,女儿醒得,一定不辜负父亲的良苦用心。”

谢将军看着她,转而又侧眸对着香笼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人离开。

“香笼姐姐,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有劳你了。”谢灵沁看着香笼,分外客气。

香笼柳眉长脸,颧骨微高,不过,所幸五官长得标致,倒也算不上丑。

说起来,这香笼初进将军府时也只是个小丫鬟,后来,凭着自己努力就进了书房伺候笔墨。

倒也真算得上是是升职奋斗史了。

自然的,如果是极美的女子,有二姨娘把持着,也不可能让她在谢将军跟前留至现在。

香笼显然没想到谢灵沁这般客气,忙受不得的福身,“大姐小姐这话太客气,奴婢再说也只是奴婢,何来当大小姐称呼一声姐姐。”

“香笼姐姐这话就见怪了,你是父亲身边专司笔墨的,且父亲一直看重于你,说不定以后呢……”谢灵沁注意到香笼眼底升起的浓期盼,话头又立马一转,“这啊,如何就担不得一声姐姐,往日的日子,还需要香笼姐姐多多照拂。”谢灵沁说着,就自腕间取下一只玉镯子推戴在香笼的手腕上。

香笼眼底明显闪过喜色,虽嘴里说着,大小姐客气,可是,却没有半点推脱之意。

一旁,紫河看着,没什么表情。

在她认为,嗜钱如命的小姐是不会无故这般大方的,所以,这个叫香笼的,八成是要倒大霉的。

“啊,这位是大小姐身边的近侍丫鬟,紫河是吧。”紫河正安静的站着,便见那叫香笼的已经指着自己。

紫河征询的看了眼谢灵沁,立马微笑招呼,“回香笼姑娘,是的。”

这一声宛如把她当作主子似的“姑娘”可一下子把香笼给乐坏了,眉梢眼角那掠起的喜意毫不掩饰,抬手一捂唇,“大小姐,这紫河真会说话的。”

“嗯,这丫头,别的不好,就是说话特实在。”谢灵沁道,说话间,眼角余光和紫河一对,心领神会。

紫河真上道,一声姑娘,便叫这香笼心花怒放了。

放眼这整个将军府,不想做主子的不是好奴婢,谁还没个人生理想。

若是知晓自己本分的倒还好,可是偏就是这种不上不下,比奴婢高了一头,却又比主子差上一截的,再是心里有那么点小期盼的,别人这么抬举她,自是乐不思蜀。

“嗯,那烦请紫河去整一套齐整的绣活来,奴婢明日先教大小姐绣红。”香笼对着紫河吩咐。

不得不说,这个香笼能在谢将军身边这般久,还没有出过错,自是有一定本事的,虽说喜不自胜,可还是自称为奴婢。

不过,这么快,就命令上紫河了?

“紫河手不算巧,这准备绣活的事我让旁的丫鬟去吧。”谢灵沁道,转而又笑,“我让紫河去给香笼姐姐铺床。”

“这……”香笼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触到谢灵沁那温柔如水的眼眸,竟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心里其实也是诧异的。

听二姨娘把这大小姐说得那么不堪又凶恶的。

可是,眼下待她如此客气……

再细瞧来,这大小姐是真生得好,似乎比二小姐还生得好呢。

眉若山黛,唇似樱花,面若玉盘,更是那双眼睛,清冷烟波,美得不似人烟火所染……

香笼很快收起心思,紧跟着紫河下去了。

谢灵沁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收起,这才走进主屋。

这三天三夜的梗还没有解决,又来了麻烦,还明日开始就要学手工。

可真是上赶着的不消停。

没过多久,紫河一人进了屋来,隔着帘幕看向内室,“小姐,已经将香笼安置好了。”

“嗯。”谢灵沁自内室走出来,一双如黎明春水的眸子看着她。

里面,澄澈一片,却又似一片幽河,直叫任何人在她跟前,都不能无所遁形。

然后,谢灵沁声音突然提高对着门外方向道,“香笼姐姐是父亲身边的,知书识理,以后,紫河你可要和她好生想处,她若有需要,你便叫人帮衬着,万不能委屈了她。”

当然理解谢灵沁的故意,紫河立马声量微高的应下,“小姐放心,奴婢记下了。”

而院子外的丫鬟们一听着这话,顿时也对香笼投去几分羡慕。

屋子里,香笼听着这话,一瞬间,感觉胸腔间好像都蔓延上一种无上的底气。

是啊,她出身书香世家,和这些个贱婢子可不是同一位的,这么多年在将军书房伺候着,若不是被二姨娘的阻着,说不定早就上了姨娘之位,扶正也说不准呢。

而且,这个大小姐还真是够单纯的,真当她是来帮她的吗?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为自己谋划一下呢。

主屋内。

谢灵沁说完话,这才拧着眉心。

一旁紫河见此,走过来执起茶壶给谢灵沁到了杯茶,递过去,“小姐是否还有忧心?”

“不是忧心,是堵。”谢灵沁眼睫微抬,瞧着紫河,眸光一暗,“我不会绣工那玩意儿。”

啊?

紫河明显一惊。

以前虽听闻将军府大小姐除了有个厉害至今不让人忘了名字的母亲,还有着与贤王的婚约,便不于提名。

可是,她这些日跟在小姐身边,见识了小姐许多的与众不同,正因为如此……

这绣艺手工的怎么就不会了呢。

“蹙眉作什么,是真的。”谢灵沁看着紫河那沉沉思索的表情,倒是没打算隐瞒。

“呃,不会,也挺好啊。”紫河微垂着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灵沁喝口茶复又看向紫河,“你会吗?”

“奴婢……”紫河显然也有些无奈,“奴婢就会舞刀弄剑,做做饭菜。”

“好吧。”谢灵沁摆了摆手,“其实我对你也没抱什么希望。”

紫河……

她是被小姐给嫌弃了吗?

“那,小姐,明日就要开始授教了,你这一点不会的……”

谢灵沁呵呵了。

她担心的可不是紫河心中所思的一点不会,她担心的是,原主是真会这些的,只是以前被谢灵玉盖了风头,又胆小怕事,怕招麻烦,所以,故意藏着掖着,但是,就这样,那绣活还是能见得人的。

所以,明日,她绝对不能,一点不会。

抬手点了点眉心,谢灵沁盯着窗外已经收整好屋子正走出来的香笼,啧啧出声,“这香笼有腰有条的,若不是脸差了点,还真可谓是个美人儿啊。”

紫河顺着谢灵沁的目光看出去。

只见院中常绿粉花间,香笼一身石榴红的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此时正抚了抚发朝主屋方向而来。

当然,紫河并不觉得谢灵沁是在真心夸香笼,而是觉得,小姐这话,应当是什么陷井。

所以,在看着香笼走进来时,紫河很配合的上前一步,“香笼姑娘这般快就收拾好了。”

香笼淡笑点头,复又看向谢灵沁,“大小姐……”

话刚出口,便见谢灵沁对着香笼轻柔摆摆手,“今儿个,你就下去好好休息吧,想要出去逛逛也是可以的。”

“小姐……”香笼明显有些诧异,诧异之后,眼底又藏着淡淡的欣喜。

这将军府的丫鬟,哪里能随时出去逛街玩的。

不过,谢灵沁摆了摆手,掩了掩唇,一幅极困的样子,“嗯,我睡会儿,再者,你初来清水阁,也可以熟悉下。”

阖上眼眸前,谢灵沁还对着紫河暗暗使了个眼色。

紫河自然心领神会,自不再打扰谢灵沁,与香笼一起退下。

“紫河,小姐看起来,倒是极好相处的样子。”香笼与紫河一起走出来,试乎妄图想从紫河这里寻到什么突破。

紫河面含微笑,轻轻点头,“是的,大小姐对奴婢们都是不错的,前些天,还将贤王送来的一些礼物,一并赏给我们了呢。”

香笼闻此,抬起手,状似亲近的拍拍紫河的肩,“那,我现在回我屋子里拿些绣花样来,以备明日用。”

“香笼姑娘慢去。”紫河忙客气的送人。

香笼便快步出了院子。

而紫河看着看似钻进了一旁自己的屋子,实际上,早就暗中寻了路跟了上去。

……

谢灵沁这一睡,还是真的睡着了现,再醒来时,夕阳已将天际染红。

如谢灵沁所料,香笼果然一出清水阁就去向二姨娘回话了。

紫河回来禀报时,面上都带着丝愤意,末了,甚是心疼谢灵沁,“小姐,你以前在这将军府真是如何过的。”

谢灵沁看她一眼,眼底隐隐有光流过,“怎么过的,也就这样过的……”

只不过,是过死了而已。

“那二姨娘可有吩咐香笼做些什么?”谢灵沁又问。

紫河一听这话,更气愤了,“二姨娘竟然让香笼,对你下药。”

“呵。”谢灵沁倒是不意外,冷笑一声,“这么卑鄙的手段,也只有二姨娘会想出来。”

“不过,小姐……”紫河神色不太好,“那香笼真不是个好东西,在回清水阁时,竟把那药给替换了,奴婢还当她是良心发现呢,结果……”

谢灵沁轻扫眉宇,面色沉静,“结果,她换成了毒药么。”

“小姐,你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