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如梦惊醒一般,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会带她回来的,你放心……放心吧。”
男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丝毫不管贺慎言那一双微微有些不满的眸子,只是在口中呢喃着这一句话,好像这一句话并不只是为了安慰孩子才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他为了让自己安心才会一直这样重复的说着。
父子俩抱在一起,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贺慎言被这样慢慢涌上来的温暖给深深的包裹着,好像很久都没有在这样温暖的怀抱中睡过一次安稳的觉了,他原本睡觉时,总是喜欢微微蹙在一起的眉头,这个时候还是终于舍得松开了。
一双眉眼,失去了刚开始的故作成熟和冰冷,没有了贺廷琛这样的阴影包裹住,这一张稚嫩的面容上,好像终于才浮现出来了一点儿应该属于孩子的神情。
贺廷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昏黄的灯光下,慢慢开始睡熟的孩子,看着这一张越来越长得和他相像的眉眼,就好像两人原本就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一板一眼的。
究竟这样的发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我们终究还是会团圆的……你就先暂时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
男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遍布的温柔,就好像不管他是看向了那个地方,都能够看见左晴笙就站在那一片还没有被光芒所照射到的阴影里。
他不能够否认的是,他想她了。
男人伸出手来,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种突然涌上来的疲惫感,让他被席卷得几乎都有些措不及防,那一双大掌,虽然生着些薄茧,但是仍旧指骨分明,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妙,但是男人只是在轻轻的叹气之后,又已经恢复了之前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睡梦之中,贺慎言觉得好像有些冷,忍不住伸出手来,将男人的身体轻轻的抱了抱,大脑袋更是凭着直觉就往男人的怀中拱了拱,像是一直睡熟了的小猪一般。
男人伸手揉眉心的手微微的顿了顿,好像有些错愕,不过下一秒,他已经失声笑了一下,“那便算是我做错了吧……我改正好不好……”
男人的眼眸慢慢的变得柔软到了起来,往向孩子的眸子慢慢的变得柔和了起来,身上刚刚还像是冰雪一般寒冷的体温,这个时候明显有些变得温暖了。
贺慎言小声的笑了一下,孩子稚嫩而轻柔的奶音,听得让人的心中都跟着一软,“妈……咪……”
低声的喃喃,让贺廷琛不禁有些揪心,也感到有些欣慰。
他知道这个孩子想念自己的母亲的情绪很深,也知道这么多年了,他竟然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不过……应该他马上就会回到自己“真正”的母亲身边了吧?
贺廷琛望向门口的时候,正看见那个站在黑暗中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的小孩子,低矮的身影,小小的个子,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都有些不太像是一个四五岁孩子应该有的目光。
见到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他就站在那里,孩子不知道是忍了有多久,终究还是抵不住他的目光,唇角一瘪,眼眶之中已经瞬间目光盈盈。
在原地抽泣了一会儿,孩子猛地迈开了脚步就这样急匆匆的奔到了贺廷琛的床上,软软的身子瞬间扑向了这个躺着的男人。
他伸出了手来,已经一把抱住了贺廷琛的腰,大脑袋埋进了贺廷琛的肩窝里,忍不住的抽泣了一声,唇角一撇,放生大哭了起来。
贺慎言扒着自家爹地的衣袖,就这样倒在他的怀中痛哭着,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男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震惊的抬起了头来低头看向了自己怀里的孩子。
“慎言……”
男人开口,语气仍旧还有些冰冷,让人听着心中都忍不住跟着一颤。孩子明显是在他的怀里抖了抖,但是身上传来的寒冷,还是没有敌得过心底里涌上来的恐惧。他嘟着嘴巴,全然没有了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那种好似贺廷琛一般的冰冷神情。
“爹地!”
孩子失声痛哭,贺廷琛却是完全无能为力,“我梦见妈咪!梦见她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明明我这样的听话,这样的乖……可是她为什么还是不要我了?”
贺慎言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叫喊声,让男人整个人身上好像瞬间都僵硬了起来,他悄无声息的搂住了怀里的孩子,没有说话,但是孩子却是在他的怀抱之中一个劲儿的哭泣着,诉说着自己究竟是有多么深沉的爱意。
“她为什么不要我?”
他瘪着一张红嘟嘟的小嘴儿,月光下,周围只有一层层淡淡的光亮,让人看不清楚四周究竟是有些什么,但是那孩子的眸子亮晶晶的,更不要说是盛着满眼的泪光,都早已经让人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
贺廷琛心中不由得一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还觉得自己的心中也跟着一痛,听着孩子的诉说,他原本那些就快要平复下来的心情,竟然就这样的轻而易举被人给挑拨了起来。
贺廷琛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怀中的孩子,目光之中带了一些奇异的神色,不过他好不容易还是将自己冰冷的嗓音慢慢的融化了下来,轻轻的叹出了一口气,道。
“她若是要逃走的话,我们……去把妈咪给找回来不就好了吗?”
他揉了揉贺慎言的大脑袋,孩子抬起头来狐疑的盯着他看了一眼,好像目光之中透露出来了一点儿不信任的神色,他看着,却是根本就不觉得尴尬,任由这个半大的小不点儿,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自己。
“你觉得如何?”
男人轻柔的嗓音,好像是很久都没有在他的耳边说出来这样的话了,原先的时候不会经常这样,贺廷琛总是忙碌得少有时间能够陪伴他,甚至于左晴笙来了以后,他所有的空闲时间,几乎都已经奉献给了那个女人。
他原本对左晴笙还存有的一点儿好意,现在不知道是在怎样的绝望和悲痛之下,竟然慢慢的消磨殆尽。
这个女人好像都已经抢走了他的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