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放下孤高,放下对往日时光的眷恋,去追求黑暗却无可匹敌的力量。
……仿佛得到力量之后,一切都能重回最初美好的起点。
可得到那力量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唯一想要保护和拯救之人已死去,并且再不能回来了。
他掌握着可毁灭一切的力量,内心却陷入不可救药的空虚和绝望之中。
最终选择了自我毁灭。
可是,乐韶歌回来了。
这是她存在和活着的世界。
纵然对他这最该被湮灭的虚无之人而言,这个世界也是有意义的。
他明明是这世上最无敌的强者,竟依旧什么也做不到吗?
纵使往昔一切皆是过错,可他的前方竟也连丝毫正确的路也无了吗?
想要帮助她。想要拯救。想要为这么多年来自己所见闻的一切,做一些有所助益之事。
他立在战阵之中。明明掌控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却如婴孩一般赤手空拳。
而后他终于想起,在生命之初他同样像婴孩一般无知无力的仰望着大千世界时,他最先得到的东西——那也是当他踏上毁灭之路时,最终抛弃的东西。
……原本,他是一名乐修。他琴下天籁,可牵动天地灵力、万物之心。
“白翎。”他轻轻唤道。
于是洁白无瑕的灵鸟,如逆冲的白瀑凌空而起。
纵使在花团锦簇的香音界,也再难寻比白翎更炫目的灵鸟,何况是在荒芜衰败的幽冥界。
那纯白之鸟扇动丰艳的毛羽盘旋在战场之上,地上每一个交战之人都不由有片刻分神,仰望那美好身姿。
而后白翎便在他膝盖上,化作了一张琴。
乐正羽拨动琴弦,奏响了他的雅音。
这少年由来孤高,内心却始终都是温柔的。
纵使喉间玉已被毁去,纵使如玉脉般坚实温润的音脉已在经年折磨中斑驳破损,纵使连指尖的技艺都有些生疏了……可当他重拾过往之音,却发现很多东西早已根植于心,实则从未被遗忘过。
那由滞涩断续,渐至圆转流畅的乐音,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
——他没有动用天魔的力量。
只不过拾起了自己昔年曾为追寻力量,而舍弃的柔弱。
那是决然与天魔无关,而只属于乐正羽的东西。
战场的局面在不经意间扭转了。
躁动的愿力被安抚下来,无力还手的反抗者们渐渐从惊恐中冷静下来。战败也是能习得经验的,他们终于慢慢习惯了使用这份原本他们以为只有修士才能使用的强大力量。只消回忆这几天的训练,便会想起——只要静下心来倾听,便能察觉愿力之灵内心的乐音,他们原本就有共同的“愿望”,是心意相通的。他们使用这份力量,本该如臂使指。
而因为修士们长达千年的暴行,愿力之灵无所不在——他们的战斗视野,其实是没有死角的。
当土遁来的修士再想突击入阵大杀四方时,却发现反抗者们居然能提前判断出他会自何处现身。
明明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周身却灵力充沛,仿佛自带坚兵利甲。不少修士还未从最初的错愕之中回过身来,已被愤怒的刀剑刺穿身体。
召唤兽冲阵而来时,也很快被伸手矫健的反抗者们借着人数优势,轻松宰杀了。
黄金巨灵像上操傀儡者,试图操控巨灵像和巨傀儡消解掉反抗者的人数优势,然而反抗者很快娴熟的结阵,部分人同时举起手臂,借助愿力在空中凝起巨大的盾牌。而其余众人分工协作,一部分人趁机冲破战线,向躲在后方的召唤师冲去。另一部分人则趁着巨灵像的手臂被盾牌扛住,攀上了巨灵像的身体。
乐正徵早就为他们分析过——一切巨傀儡的薄弱处都在关节。越清光这种偏好炼人为灵核的异端所炼化的傀儡,他的傀儡膝盖关节更是弱点中的弱点。只消斩断巨灵像的一侧膝盖,便能废去它九成速度和七成战力。
他们前赴后继的顶着修士的攻击向上冲击,终于有人攀上膝盖,将一柄□□刺入巨灵像膝球与腿之间缝隙之中。
那柄□□在巨大的傀儡膝盖上,就像碾杵下一粒草芥。
原本确实是会被轻易碾断的。
但是千万人的愿力加持之下,这草芥已如最无坚不摧的法宝,早不再是能被任何力量轻易碾断的了。
无数人攀上巨灵像,将一柄柄□□刺入它膝盖的缝隙。
当巨灵像试图行走时,这些□□终于撬动了它的关节。膝球和腿之间的连接在它自身力量的拉扯之下,被撕断了。
巨灵像失去平衡,轰然倒在了地上。
振奋的反抗者们纷纷攀上巨灵像的身体,很快便将它彻底分解开了。
……战局一旦逆转,便再也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