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翻带滚,结结实实摔到自己认知的地面上之后,凤箫吟才意识到,就算她是一只魂,可一旦意识到自己违背了物理规律,也是会摔跤的,“——你他奶奶的要么早说要么别说呀!”
乐修淡定反驳,“是你自己问的。”
凤箫吟恨恨的揉着屁股爬起来——他厉害他迟钝他油盐不进,她还得抱紧大腿拐他带自己去人间闯荡,只能咬牙切齿的认了。谁知刚爬起来,还没挪脚就又被绊倒了。
凤箫吟恼羞成怒,正要踢过去,却见脚下竟是一枚蛋。
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法宝掉落出来,但她的蛋确实还在识海里好好待着没错。
她忍不住用脚拨了拨那枚蛋。
脚感居然有些……爽。就像是踩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踩在脚下狠狠□□的东西的那种,爽。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因为那颗蛋特别契合她的脚型。
……她是魂。
魂触物,可直接越过实体触摸到物灵本体,如果已经有灵了的话。
这枚蛋里有灵,并且那个灵的脚感……似乎,有些像陆无咎。
凤箫吟蹲了下来,捏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陆无咎?”
刚刚脱出瀚海,正准备回太幽城的陆无咎,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似乎有个恶灵正对着他的耳朵吹着冷风喊他的名字。
……他是幽冥界的修士,自然知晓何谓“邪门”。怕是他在某处丢了一魂半魄,落入了他人之手。
这本该是修士之大忌。然而他情感残缺,最缺的就是恐惧心。
搜了一遍自己周身,确定未曾丢失什么,便也懒得去管。横竖他修为强横,而天残道修士最不怕的就是魂魄缺损。
只是他也依稀记起,自己天生魂魄残缺,脑中便浮光掠影般闪过个念头——该不会是他天残的那份魂魄,还在世间吧?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凤箫吟抱起了那颗蛋。
心想不管是不是陆无咎,她且当作陆无咎带在身边。遇有不顺,也可拿来欺负欺负,撒撒气。
……至于太幽城主陆无咎会不会因此三天两头心浮气躁、头痛脑热,那就不是她需要在意的问题了。
乐正羽行走在莽苍之中,四周是奔涌无序的混沌——真正的混沌,和瀚海之中化育了天地六界之后剩余的残渣截然不同。这里没有翻转的地势、没有混乱生长的草木,甚至没有光,就只有一片茫茫不辨八荒的黑暗。
他知晓自己是乐正羽,却不记得自己因何再此。他记得自己想要寻找,却不知究竟在寻找何人。
而后,黑暗混沌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那东西已难辨雏形……混沌之中有形之物原本就难以久留。但莫名的,乐正羽便知道拿东西是留给自己的。
那似乎是记忆,又像是道标。在碰触到它的时候,灵魂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他能感到记忆的萌动,内心有温柔的情感在缓缓复苏。
他循着那被刻意留给他的东西,一路前行着。
他收集着那人留给他的礼物,仿佛有谁一直在他的耳边轻吟歌谣,陪伴着他,为他讲述那些他遗忘的往事。
他迫切的想要想起他,想要穿过这片毫无意义的浓雾将她拥抱在怀中。
而后在某一个时刻,内心的渴望终于冲破了禁锢他记忆的藩篱。耳边那些不可辨识的呓语霎时间清晰起来,他记起了她的名字,而后是面容,而后是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他看着眼前最后一个道标。
那无形之物在混沌的冲刷之下依旧剔透澄澈。
那是他在原初之时于诸神被流放之地,从她身上得到的第一件礼物。
它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它贯穿着他们共同经历的已发生的未来和既将到来的过去,本是该被宇宙删除的冗余,却在混沌之中得以保存。
他轻轻将那颗眼泪纳在手心。
他终于自这奇点之上脱出了混沌莽荒。
只见繁星一般的浮空城拱卫着中央天空城,那城上鸾飞霞绕,有宫殿,青山,瀑布,密林,花海和一重又一重的云霄。
而乐韶歌坐在天空城宫殿的高台上,遥遥望见他自既将化作奇点消失于世的瀚海之中脱出,内心终于尘埃落定。
她于是揽起披帛踏云而下,飞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于是微笑着将她抱紧了,轻轻的说,“阿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