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珏转过脸来问道,你看《鹿鼎记》吗?
周梦然点了点头。
龚珏说道,其实我就像韦小宝。
周梦然扑哧笑了,说道,你倒有些自知之明,不学无术的流氓一个。
龚珏板了脸说道,过分了啊,怎么能叫流氓呢?这叫博爱。
周梦然不屑地冷笑了两声。半年了,周梦然从未见过龚珏正而八经的样子,何时看见他都是咧着一张大嘴露出那一口整洁的牙齿。这口牙齿对于五官并不出众身材更谈不上高大威猛的龚珏来说可能是唯一诱人的本钱――不但整齐光洁,而且从中蹦出来的字眼总是哄得女人心花怒放的。但周梦然总看不顺眼,觉得龚珏的牙齿一张一合的就像一头长胡子的老山羊在反刍,肚子里的货并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点有营养的东西,何必不厌其烦地嚼?反而这会儿板了脸,倒让周梦然觉着顺眼些。
龚珏又说,你看韦小宝,只要好看的女人他便见一个爱一个,可他妈的他懂什么叫爱吗!就像那个阿珂,他都敢把她迷喽。你说他一个从妓院里混大的小瘪三,连他妈的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能知道什么是爱吗?但他生来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所以他也要去追――求。不客气地说,就像我一样。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会觉得好笑,我十八岁就结婚了。为什么?因为结婚五个月我儿子就出世了。嘿嘿,我今年才三十多岁,可我儿子都读初中了,龙城里好多比我大的朋友还都没结婚呢。
看了看周梦然的表情,没看到什么反响,龚珏无奈继续说道,小梦,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我对女人很负责任,遗憾的是法律只准许我负一次责任。要在阿拉伯就好了,我可以多负些责任的。”
周梦然撇了撇嘴说道,美的你!你也不怕累死。我说龚大少爷,你罗里罗唆索到底想说些什么呀?
龚珏点一支烟吸上,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渺渺已经够好了,两年来给渺渺买了多少东西我都记不清了。就说去年冬天,我本来准备给我老婆买件皮大衣的,结婚十几年了她还没有一件像样的皮大衣,可最后这件皮大衣还是穿在了渺渺身上。我还能怎样呢!
周梦然问道,你是不是以为钱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
龚珏点点头,说,当然。
可是我认为,周梦然说,对于渺渺这不能说明什么。而对于你,这只能说明你的钱还不够多。
龚珏难为情地笑了,说道,我最喜欢你这人这一点,说话直来直去,而且从来没有一句好听的。
粉红色的壁灯给卧室洒满了温馨,渺渺大字形趴在床上,忽然睁开了眼。渺渺每次从醉梦中醒来都恨自己这差强人意的酒量,否则自己岂能一错再错?又怎么会和这个又可爱又可恨的龚珏绑在一起?
渺渺突然醒来并非心有灵犀,而是尿憋醒的。能把多余的酒控制在腹中不泄的,叫酒仙;能把多余的话藏在心里不顺嘴流淌的,叫做雅士;二者结合在一起就可以称之为圣人了。渺渺什么都不是。爬起来正要下床,却听见客厅里周梦然和龚珏正在窃窃私语,便又侧身躺下,夹住尿侧耳聆听。
当初渺渺是狠了一百次心才下了歌厅,之后又发了两百个誓言只坐台不出台的。只可惜,第一天她就碰上了龚珏。龚珏和他的一群酒鬼朋友们来玩耍,三言两语就把渺渺挤兑得端起了酒杯,两杯之后渺渺就忘了自己是谁。渺渺陪的本来是龚珏的死党郑建国,谁知中途他被老婆的十几个传呼调走了。天知道要不是他老婆突然间灵性大发,渺渺的命运今天会怎样。文人雅士饮酒为助兴,泼皮小人喝酒为乱性,让龚珏抓住这样的机会他岂肯放过,一个频频劝,一个拼命灌,不多时渺渺已经找不见了北,迷迷糊糊被龚珏塞进了面包车。一觉醒来,渺渺就已经一丝不挂地和龚珏躺在一张床上了。虽然把龚珏咬得鲜血淋漓,但从那一天开始,渺渺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龚珏。
这时,龚珏跟周梦然说,我承认我没有什么文化,别说当年,就是现在我也不懂什么爱情,我只知道喜欢谁就对谁好。
渺渺知道在说自己,高兴得直想扑到龚珏怀里咬他一口。
龚珏又说,可我毕竟有老婆,十几年来她默默地在家里给我侍候爹娘抚养孩子,除了没什么感情可以说没什么大错,我怎么能说换就换了呢?况且渺渺又是这种情况,你也很清楚,其实她情况跟我一样,不同的也就是她是个女人罢了。
渺渺心里一凉,一肚子的尿便要流出来,急忙翻身找拖鞋,却看见了床头放着的脸盆,不仅心头又一热。这就是龚珏,别瞧他流氓一个,体贴和关怀却是无微不至。渺渺悄悄溜下床,做贼一样慢慢蹲在盆上慢慢地尿,生怕弄出来一丝声响。脸盆是龚珏准备给她吐的,没想到她当了便盆。在自己怀里摸爬滚打了一年多的男人正在一吐心声,这机会岂容错过?渺渺凝住心神往下细听。
我想她跟你不一样,周梦然说道,你老婆是个女人,会做女人该做的一切;而渺渺的男人已经不能算是个男人了。你知道吗?几天前钱贵从这个家里示威之后,渺渺和周梦然摊了牌,讲了她从家里跑出来的原因和经过。
龚珏嘿嘿一笑说,我当然知道。
如果有足够的理由,周梦然说道,我担保,渺渺会离开那个男人的,但她需要有个男人跟她一起去面对。你懂吗?
龚珏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渺渺终于尿完了,轻轻松松地爬上床,继续聆听两个关心自己的人谈论自己。这是一种享受。自己最好的朋友正在向自己中意的男人祈求什么,而这恰恰是自己最想得到的。
不是我听不懂,龚珏说道,我只是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