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我等不能奢求猝然断去匈奴一臂,更无力一举断其根须。”
张骞说着露笑:“我观古西提所图甚大,行举逾越人臣之礼;而赵安国胸藏大志桀骜难驯,年虽幼,枭强之姿已显。这对主仆,必然会掀动西域局势,而这不正是我们出长安远赴西域之本意么?”
“树根坚韧,蚁虫经年钻营才能伤其根本;然根须细微,轻触则伤。不论这对主仆今后能有何作为,又或猝然而灭,只要能使西域动乱,那我等就不虚此行。”
闻言,张任目光凝着,缓缓点头:“若如张公所言,此前我还顾虑这对主仆貌合神离各行其是,以至于祸患无穷受其连累。若是同心戮力,恐会养虎为患。”
“呵呵,匈奴自驱逐月氏独霸河西尚不足五十年,至如今其国内本族繁衍强盛根基稳固,已成汉室大患。若是赵安国窃取西域,他纵然雄才大略,可又能有多大作为?”
张骞说着眯眼,语气确定:“张君所虑,应是赵安国谋夺单于之位。实属多虑,单于王庭、右部王庭、左部王庭多少贵戚世代姻亲,岂会向他一个出身混乱、难辨之人臣服?”
“但有祁连氏子弟一人,赵安国就无法稳坐单于之位。他若成为单于,匈奴势必内乱不止,对汉室而言反是妙事。”
张任轻轻颔首,面有愧色:“张公高见,是某愚钝不明轻重,险些因小失大。”
张骞微笑着:“心急则乱,张君不必内疚。”
说着笑容敛去,火光落在脸上红彤彤一片,张骞转而一叹:“张君志节可嘉,若赵君能坚持本心,我又何必如此忧虑。”
“哦?”
张任愕然:“张公忧虑?可是因为赵君心向其嗣子?”
他转而一笑安慰道:“此事我以为是张公多虑了,此嗣子与赵君毫无血亲关联,实乃一时权宜之计而已。如今赵君左右为难,是无真子之故也。待为赵君娶纳妻妾,血亲真子临盆,哪个人父又会在意胡儿假子?”
张骞闻言一愣,抬手抚须沉吟,面绽微笑:“之前还说张君关心则乱,依我看张某亦然如是哉。”
张任听了,脸上的笑容更浓一些,两人之间更显亲切。
待天明时,赵安国背对火堆坐在一方原木上晒着金色的旭日光辉,冰冷晨风迎面吹来,他的脸颊红扑扑。
金色的光辉转白,赵安国也感受到了光线中的温暖,丝丝暖意还未深深体会,又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走。
赵宽拄着短矛来到坡上,打过招呼后为赵安国身后的火堆添柴,也只有赵安国这里储有大量的干柴,拨着炭火,赵宽提议:“在杀死奴隶商人后,因雨势之故,我们被困于此已近三日。而现在,因鹿群之故得罪祁连别,此时若迎刃而上,实乃凶多吉少。”
“义父难道也要劝我逃避?”
赵安国搓了搓冻僵的脸颊:“我也想逃,只是我早晚都要生活在这里,不论河西还是西域,都是匈奴人做主,祁连家族统治着一切。所以不能逃,一个逃避责任的人,是得不到其他人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