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兄。”夜甯颉轻声说着。夜祺申如此关切之情,难以不令人动容。“先人言:亡人之墓,有宿草而不念焉——已逝之人的墓上有了隔年的草,便不该再叨扰亡魂了。我和阿熹……”夜甯颉又看了一眼弟弟,“我们都不是执着于此的人。”
可事实上,再没有人比三皇子更执着于姬贵妃的死了。对皇宫避之不及的夜甯颉,若不是为了姬贵妃,又怎会从安阳的牢笼逃至洛阳这更令人窒息的金丝笼?
对母亲几乎毫无印象的五皇子,对姬红杉与其说是思念,更不如说是在哥哥熏陶下产生的朦胧寄托。相比之下,曾对他关怀无限的姑姑夜芜珊更像母亲。可夜芜珊对五皇子的欺骗与利用,却伤透了这小小少年的心。
“那就好。”夜祺申对兄弟二人的纷乱心绪毫无察觉,“我就说,你们今日怎么如此雅兴来这冷清清的御花园呢。”他又瞧了瞧亭外的景象,“可这儿只一片银装素裹,有什么好看的?”
夜甯熹接话道:“阿哥他偏爱冷清,不爱热闹。再过些日子,芍药月季将开,父皇的嫔妃们也都会来此观赏——还不如趁现在独享这清净。”
说这话时,兄弟二人始终对视,看进对方心里。夜甯颉来此,只因这一片白苍的宫中只有梅花才能拟出母亲被造化偏爱的姿容。可阿熹却将哥哥看得更明白——他害怕在红霄宫睹物思人,才将自己放逐到空旷无人的角落,让自己的伤疤在寒冷中彻底冻结。
“哈哈,甯熹果然最懂甯颉了。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甯颉你确实从小就格外喜静。那时候不论我和祺珮邀你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你都婉拒了。”夜祺申想起往事,神色愈发天真烂漫起来,“那时候啊,我听说姬贵妃……出了些事,担心你一个人闷着闷出心病,才常常去寻你。哎……要是早些发现你更喜欢清净,我就不挑那些喧闹的地方了。”
大皇子不经意的话语,又令三皇子生了些暖意。八九年前的夜甯颉,整天心中只烦忧着母亲的境况,无论夜祺申邀他去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半点兴趣。可时过境迁,大皇子非但没有为他的孤僻耿耿于怀,反而如此真挚地想为自己解忧……
“哎哟,太难吃了!”夜祺申不知何时往嘴里塞了一颗汤圆,赶紧吐了出来,俊美的脸扭曲成麻花,眼含泪花,“馅儿硬成铁、皮儿甜过糖,甯颉甯熹你们怎么咽得下去?”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几分尴尬,几分开怀。
“友存,还不将这汤圆撤了?”夜祺申几分羞恼,“你们俩呀,真是……哎……”他漂亮的凤眼深深凝望着夜甯颉,“能做你们的皇兄,真是我的幸运。”
夜甯颉的表情又凝固了。他太清楚这眼神的含义。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