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嫡亲哥哥亲手将自己视作母亲的人判下滔天罪行,亲自为她配制鸩酒,确实荒诞。
可对于夜甯颉而言,他只有一个亲人。夜芜珊,不过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企图伤害阿熹的,愚蠢的人。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终于炼出几滴菱花露——却已然足矣。点入飘香醇酒,夜甯颉抿着双唇心道:自己对那美丽的姑姑,可真是太仁慈了。
日近黄昏,天光晦暗。
诏狱讯室,灯火阑珊。
夜芜珊一身锦绣绫罗的明黄华袍,面容装扮也比平日更娇美贵气。她手上一串蜜蜡念珠,正是夜甯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所戴的那串。三皇子不由动容——这人毕竟是自己的姑姑;在宗卿府的时日,她也不算太坏。
果然,临别之际,眼前人总是格外美好。江壬瑕如此,夜芜珊也是如此。
夜甯颉摇摇头,自己为何要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他放下端着毒酒的银盘,道:“姑姑,时候到了。”
夜芜珊睁开眼,放下念珠,雍容浅笑:“陛下他至今不来看我一眼,看来是真的对我失望至极。”她抬眼对上夜甯颉不含半点情绪的双眸,“颉儿……我好似始终没这样叫过你,是吗?”
有吗?夜甯颉试着回忆——真的没有。同样是侄儿,夜芜珊总是叫五皇子为“熹儿”,三皇子却总是“三皇子”。他二人唯一的维系,似乎只有夜甯熹。
“其实,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这样唤过你的。”夜芜珊眼中流露少有的温柔,“只是你后来……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我不是你的好姑姑,我知道。”夜芜珊有些哽咽,“可我对熹儿……你告诉他,我确实将他当作亲生骨肉待过。”
“我不想骗你,姑姑,”夜甯颉指甲死死戳进掌心,“我不会帮你转告的。这些日子姑姑说过的一切,都会留在这里,葬在这里。我不会带走一针一线,不会向人提起只言片语。”
“……是吗……”夜芜珊眼中凄楚,“三皇子可真是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