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全都站在下面,之前老百姓观礼的地界上,伸长脖子静听。
对谢安来说,此时已箭在弦上,由不得他退缩,这位真实年龄同样已过百的权相,强行定下心神,神色凛然:
“仙宗有规,人与妖不可两立,仙长身为镇妖塔使,怎可眼见尘境验出妖脉,而掩饰不究?”
“本使何来掩饰?太子验出妖身不错,这难道不是圣山降谕,由齐皇钦准之事?谢相要本使如何追究?投问鼎至圣山?”
顾明澄一连数问,脸色反而愈加从容,说到最后,已带上轻松的笑意。
谢安的眼睛则紧盯着他,千方百计,想从他的话里扒拉出一个错处来,可以揪为把柄,越发地斟酌措辞,道:
“我南黎立国之初,嘉高皇帝确有旨意,不计前嫌,允黎火族世代为后,如今南黎国祚已传五代,代代皆是如此,秉遵吾皇谕旨,从无违背。
然,南黎五代国主,无一人身具离火妖脉,却也是确凿无疑。
顾仙使今日给储君验尘,就这般一揭而过,将来要这妖邪之后登基,那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荒谬绝伦,徒令西昌、北坦、南澹诸辈,皆耻笑我大齐皇朝,言而无信,我南黎奉妖为主,遗祸万年。”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言之凿凿,台下也是一片嗡嗡声,似有大群苍蝇齐齐振翅,声势惊人。
谢安说得顾明澄都有些愣怔了,深感学海无涯,诚不欺我,没想到人间的朝堂上,亦有这般以言杀人的手段,简直堪比圣山上的通幽圣人。
他也难免带了些不得轻忽的谨慎,说道:
“谢相言重,即是齐皇圣谕,吾等只管听令行事即可,不知南黎嫡系不得登基这一条,可是写在圣谕之中?还请取来顾某一观,若真是有违此训,顾某此番不慎之责,自会报于塔监司,甘受责罚。”
谢安轻轻吐出一口气,“圣谕中并未明示,不过……”
“既然未曾写明,三百年过去,吾等擅自揣测,是否不妥?此亦为不敬……”
顾明澄声音轻快地打断他,随后态度显得严肃起来,“再者,圣山有规,镇妖塔不得涉足朝政,谢相与顾某说这些,怕是已然有违塔令。”
总算被他抓住这老狐狸的小辫子,顾明澄心头也吐了口气,觉得比对付真狐狸,还要难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