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千年之恋

“这个自然。”白沁心笑说,话锋一转,“不过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咱也别冤枉了好人。”

“哼,你问他!”冥皇抬手一指,“他把我卖了。”

白沁心眸光微闪,得,肯定是奚玥那茬,故作不知,看向百里言:“你把他卖给谁了?”

这话一出,冥皇嘴角一抽,咱能说好听点吗?百里言却是勾唇而笑,自顾自就坐了下来:“如何是卖?本尊不过牵了根红线而已。”

“滚,要你牵个毛的红线,什么时候八婆得当媒婆了?老子不要你操心。”

白沁心忙给冥皇倒了杯茶递去:“气大伤身,多大点事啊?您可是至高无上的冥皇啊,咱大人有大量哈。一会妹子给你削他!你,皮绷紧了,老实点,否则有你好看。”

说完忙转了话题:“哥,今儿妹子有一事相问。”

冥皇只是心气不顺,哪里会真的和百里言绝交?不过是想找回脸面、寻个台阶下罢了。听了白沁心这话,心里舒畅不少,喝了口茶说:“嗯,你问。”

“你还记得云阳道长吗?”白沁心见冥皇微微皱眉,提醒了一句,“玉姬你知道吧?九魔一魇!喏,他当初为了绝人家的念封了人家师傅的魂魄,后来又交给你了。”

“哦,这么一说本尊倒是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出,话说当时这事闹得挺大。”冥皇眉梢一扬,斜睨百里言一眼,“怎么?可是玉姬反骨了?要我说,反得好,就你这种无情无心、自私自利、没半点同情心的大魔头合该被反!”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谁都会反,玉姬不会。”

“哟,一口一个玉姬,这是不将本尊的妹子当回事了是吧?”顺口便是一句挑拨。

“继续挑拨,还有什么招?一并都使出来吧。”

“心虚了?”

“那什么,你俩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我在这呢哈,我不好过你俩舒服了是不是?”白沁心作势噘嘴,佯装生气。

“哎哟,小鱼儿,哥真没那个意思,哥怎么会不让你好呢?老不死的,都怪你,气着我妹妹了!”

“哎哟,我脑仁疼!”白沁心抚额,这俩斗起来没完没了,暗瞪百里言一眼,你丫的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了吗?老气他干嘛?回头问道,“哥,我想知道,云阳的魂魄后来如何了。”

言归正传,冥皇也就收起了斗嘴的心思,挥手一面玄光镜现于三人眼前:“看吧。”

宛如看电影般将云阳道长的几世走马观花过了一遍,直到最后也就是现在的元诚。果然,元诚果然是云阳的转世,白沁心忽然有些激动,明明是别人的事,可就是忍不住雀跃的心情。可是一回想转世后的云阳又有些无语。

这都投得什么胎啊?不是和尚就是道士,难得投于富贵之家,却是终身不娶,等于云阳除了和玉姬的一段暗恋之情,之后从没有尝过男女之情,也忒惨了些。

白沁心摸了摸下巴,朝二人看了一眼。审视的目光让二人莫名心虚,百里言眉梢一挑:“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冥皇一个刀眼过去,又想甩锅。

“呵呵、呵呵,老家伙,你莫不是忘了?”冥皇连连冷笑。

白沁心起身,在二人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最终走到百里言面前,一指挑起百里言的下巴,笑中带着威胁:“我哥那话什么意思?你忘了什么?不知现在可否记起啊?”

百里言喉头一哽,故作镇定:“都多少年的事了,我应该记得吗?况且我合体不久,思绪比较混乱……”

“是吗?”白沁心眯眼如是问道。

“哟,敢做不敢认啊!不若本尊来说?”别特么想推卸责任。

“不就让你抽取了他一魄吗?”百里言摸了摸鼻子。

“不就一魄?”白沁心一把揪起百里言的衣领,“你自个儿被百里家魂魄分离的滋味没尝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怎么能剥夺云阳爱人的权利?”

难得看百里言吃瘪,冥皇乐得看戏,然而下一秒战火便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白沁心回眸:“你也别得意,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可是伟大的冥皇啊,不是素来和他做对吗?那时候就听他话了?你俩、你俩是活得久、闲得无聊吧!换别人这样对你们,你们乐意?”

二人扁了扁嘴,难得都没出声,宛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老实听训。

“有情人天人两隔,一个到死都不得所爱,一个愧疚了近千年。世间还有比这更惨的吗?那个封心锁爱不是不爱,是悔是怕。悔她害了师傅,怕她再次面对又做傻事。云阳转世便罢,却生生世世不得幸福,何其无辜?百里言,你怎么敢、怎么忍心?说,为什么?”

“本尊的属下为了他愧疚千年、悔恨千年、又爱了他千年。他纵然一死又如何?爱是唯一,无论他转生多少次,本尊属下受的罪,他也得陪着,又如何能看得他娶妻生子、逍遥快活?”百里言紧盯白沁心双眸,忽然反手握住白沁心的手心,“本尊就是自私、护短。同样,换作你我,本尊也必定为你守身如玉,宁可生生世世不娶,也要找到你!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是本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更是唯一的女人!”

“你——”怎么就说到自己身上了?这变相的表白让白沁心忽然感动得说不出半句话来,为自己那冲口而出的指责而汗颜。

冥皇翻了个白眼,得,不经意间自己又吃了把狗粮。真特么虐死单身狗啊!话已至此自己也别藏着掖着了,接口道:“小鱼儿,这老家伙的性子我最清楚了,他就是个宁愿做坏人也不想煽情的人。这事不怨他,其实是云阳所托。”

“要你多嘴?”百里言瞪去一眼。

“行了啊你,你和小鱼儿什么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怕她知道你的好不成?”哎,谁说自己老和他斗来着?自己明明视其为知己,斗来斗去说白了终究是二人太无聊了。

“什么意思?”

“聪明如你,如何又听不明白?这全是云阳自己的意思,当时那情况,云阳因为爱而为她挡死,虽是无怨无悔,却羞于自己的身份,爱上自己的徒弟,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也不愿让玉姬背负这段在当时来说不伦的感情。而且玉姬那时哀莫大于心死,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他爱她,所以就像老不死说的那样,无论经历多少转生,也要为她留得初心,甘愿舍弃一魄,生生世世为她守节!”

“傻子,两个大傻子!”白沁心忽然泪目,揉了揉眼叹息一声,转而说道,“千年虐恋,够了!难得有情人,这二人如此忠贞,也是时候相聚了。哥,成全了他们吧,将云阳失去的那一魄还回去吧。百里,对不起,我不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胡乱对你发火,不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夫人,你叫我什么?”百里,这可不是他喜欢的。反手一拉,将人抱到了自己到腿上,“说好的夫君、说好的亲亲夫君、老公呢?”

“就不能让我多感动会?”又没个正形了,可是却不由自主勾住了百里言的脖子,深情献上一吻。

二人旁若无人拥吻,冥皇撇嘴,随即摇头轻笑,这二人,把自己当死人么?

“那什么,够了啊,当本尊空气吗?亲热回屋去,还是说要本尊给你俩挪地?不带这样刺激孤家寡人的啊。”

“非礼勿视,你不会滚?”

“老子、老子!你特么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有地盘了不起?本尊能来便是给了你极大的脸面。就虐你孤家寡人,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去,届时只管在本尊面前恩爱,本尊为你们腾地方!”

白沁心扯了扯百里言的袖子,羞红了脸:“那什么,有点身为客人的自觉哈,而且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哥。”

“可不是么小鱼儿,还是本尊的妹子识大体。老不死的,和你媳妇多学学。”

“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言归正传,那魂魄?”

冥皇手掌一摊,一个玻璃瓶,内里一团红色的光球,就手一抛:“拿去。”

白沁心就手接过:“谢谢哥!”

“嗯,若真谢我,就别给我胡乱塞人。”冥皇话中有话看去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奚玥那事你也有份。

“呃……”

------题外话------

玉姬师徒二人的戏份虐心啊,我自己都忍不住泪目。

但是百里很男人、很招人爱有木有?

二人跟着元诚来到了道观的厢房,白初瑶立刻就躺到了床上,因是女香客,元诚不便多留,转身告退之际却被李玉姬给唤住了。

“师、元诚道长。”

元诚转身,面带微笑:“善人可是还有什么需要?”

“可否劳烦道长带我在此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李玉姬扬起一抹浅笑,“我这人向来闲不住,这里也是第一次来,无奈不识此处规矩,就怕误闯了什么禁地,还望元诚道长能指点一二。”

这女人说话文诌诌的,礼数周全,比起那些慕名而来却叽叽喳喳的香客要得体得多,顿时心生好感,笑答:“虽说不上什么禁地,但后院的确是我师傅的炼丹处,旁人极少涉足。善人思虑周全,如此元诚便带善人四处看看。”

“有劳了。”

“善人请跟我来。”

“李玉姬,道长可以唤我的名字。”

元诚呵呵一笑:“李小姐如何?”

“随你。”如果能叫声玉姬便更好,师傅一直都这么唤她的。

“玉姬,你不休息一会吗?”白初瑶有些纳闷,李玉姬从来不是什么好事之人,平常都安安静静,也不太与人打交道,难得会主动找人攀谈,稀奇了。不过转念一想,作为白沁心的保镖确实得对周围环境有个详细的认知,啊,真是尽职啊。

“不了,你睡一会吧,我一会就回来。”

“好的,等你都了解清楚了,咱俩没事的时候一起去逛逛哈。”

“好。”

二人前后脚出门,李玉姬不紧不慢跟在元诚身后,距离不远不近,也就一步之遥。元诚像个导游一样详细说着道观的历史和方位,玉姬静静听着,跟在身后一步看着对方的侧颜。思绪又回到的从前,那时候自己还小,师傅总是牵着她的手给她讲故事,有时候还会抱着她在山上飞来飞去。等到再大一点的时候,男女有别,虽不似孩童时期那么不设防,但比起其他弟子,二人要亲近得多。

李玉姬本就性子活泼,老爱和师傅撒娇,扯扯袖子、拽着师傅在山林间或跑或飞也是常有的事。那时候,真的无忧无虑,很快活。像现在这样只能保持距离,便是并肩都不曾的情形从来没有过。想想有些唏嘘,可看着那张和师傅一模一样的容颜,恍如隔世之余,不免又起了几分情景再现的错觉。

“不知元诚道长是何时入的观?”

“哦,我是孤儿,得师傅收养,自小便在此了。”

孤儿么?李玉姬心口一疼,她那仙人之姿的师傅曾经何等荣耀,如今却是个孤儿?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眼睑微垂,愧疚和心疼涌上心头。

似是察觉到李玉姬的心思,元诚笑了笑:“李小姐心善,可也不必介怀。人生来便是一个独立体,孑然而来,有家人相互固然好,到最后终将孑然而去,世间常态也。况且我很好,道观便是我的家,师兄弟们就是我的家人,师傅更像慈父一般,没有什么遗憾。”

“道长超然,玉姬受教。”瞧,和师傅一样,超凡脱俗,这一点终归没变。

“超然谈不上,习惯了吧,红尘之中都是俗人,只是有些东西看得比较淡而已。”元诚笑了笑,指向前方,“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

元诚一路走一路说,神态自如,侃侃而谈,李玉姬就那么听着,偶尔露出一抹淡笑,却分外耀眼。

白沁心和仁清道长谈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二人一同回来的身影以及李玉姬脸上的孺慕之思。

“元诚道长人真不错啊。”白沁心有感而发,自那次宴会上元诚来找自己,便知是个好人,一个月的相处,虽不曾多聊,但作为仁清道长的弟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主要心正!

仁清道长捋了捋胡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骄傲:“是啊,这么多弟子,属他最为淡然,悟性也高,心中有善,是我最中意的一个弟子。”

见到白沁心出来,李玉姬微微躬身:“今日多谢道长作陪,我先过去了。”

“李小姐客气,请。”

二人一前一后走来,白沁心说:“道长,明天我们再详谈,我对您的炼丹房很有兴趣啊。”

“你就是没兴趣,我也要拉着你去看的,这不还等着和你交流心得么?”

“那行,我先回房休息,晚点出来转转,话说您这里没什么禁地吧?”

“就算有,你来了随便进。”

“那敢情好,我可是很会探秘的哦,到时候要是瞧见什么宝贝,您可得割爱了。”

“就怕你瞧不上眼啊,哈哈。”

说笑间,各自离去。

“主子,您的房间在这里。”

李玉姬带着白沁心进到她们隔壁的厢房,白沁心往椅子上一座,抬眸看去一眼,见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说:“坐!我知道你有话要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李玉姬惊异看去一眼,王后好敏锐,动了动唇,随即下定了决心般,“扑通”便是一跪:“王后,求您帮帮玉姬。”

竟然跪了这么严重?白沁心眸光微闪:“起来说话。”

“不,此事关乎玉姬的执念、抑或是妄念,玉姬不敢坐。”

“你犯错了?”

“曾经。”

“以前是以前,而且以前也不怪你,换作我,我或许比你更决绝,一家满门的鲜血自然得血债血偿。入魔又如何?无悔不是?你后悔吗?”

“为家人玉姬从不后悔。”

“这就是了。”

“可是……”师傅却是她害的。

“没有可是,你师傅怜你疼你,甘心为你赴死是他的选择,你何错之有?错的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实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白沁心说着扶了李玉姬一把,“起来吧。”

李玉姬眼眶微红,终于坐了下来:“谢王后。”

“因为元诚吗?”

“王后……”您怎么知道?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有、有那么明显吗?”李玉姬脸色一红,忽然间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觉得元诚是你师傅转世?”

“嗯,他和我师傅长得一模一样,便是神情、气度以及谈吐,我都看到了师傅的影子。只是,他不记得我了。”

“人有相似、不足为奇。单凭这些你敢断言他就是你师傅的转世?”

“虽不敢就此断言,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李玉姬信誓旦旦,随即正色看去一眼,“王后,如今有句话叫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我不知道您会不会对某事有着别样的感觉,但是现在,我有。我相信,他就是我师傅。”

“就算被你说中了,他现在只是元诚。过往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上辈子、或许是上上辈子亦或更为久远的过往,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石子,或许都惊不起半点浪花。再来纠结有意义吗?”

“可是于我来说,却宛如昨日,从来不曾忘却。”一滴泪滑落脸庞,玉姬咬唇,抬眸道,“不管前世今生,这件事曾经的确存在过,它是真实发生的事实,刻骨铭心。就算消失于历史长河中,在我心底,却是永远的痛和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