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帝吃完早膳,来到大殿中。
陈炬扶地叩首:“启禀皇上,奴婢该死。奴婢监管锦衣卫,却没有看好锦衣卫内关着的重犯廖芳。昨夜,廖芳割腕自尽了!”
万历帝继承了嘉靖爷、隆庆爷跟臣子演戏的光荣传统。他的演技,要比嘉靖爷、隆庆爷技高一筹!
他故作惊讶的神色:“啊呀!廖芳可是巫蛊案的重要案犯!他死了,还怎么查此案的幕后指使者哇!不妙!大大的滴不妙哇!”
贺六心中暗道:皇上唱戏的功夫,与京城里昆曲四大名班的那些挑梁台柱子不相上下。
王之祯开了口:“启禀皇上,廖芳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
万历帝连忙道:“哦?快快呈上来。”
万历帝看完了遗书,道:“去,召申时行,王锡爵入宫。”
不多时,申时行和王锡爵进得永寿宫中。
万历帝道:“二位爱卿,出大事了!廖芳在诏狱自尽了!这是他的遗书,你们看看吧!”
申时行是何等聪明人?他看完遗书,立马发现了蹊跷:“皇上!这遗书有假!遗书中说,布偶,桃木人是嘉靖四十年埋下的。蓝神仙是如何得知皇上、皇长子、皇三子的生辰八字的?”
万历帝不演戏了!他露出真面目,开始跟臣子耍起了无赖,胡搅蛮缠:“蓝神仙当年得嘉靖爷圣宠,自然是有本事在身的!身为朝天观的观主,他能掐会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申时行劝谏道:“皇上,子不语怪力乱神。”
万历帝龙颜不悦:“怎么,难道你认为嘉靖爷是个昏君?宠信一个没有本事的江湖骗子?”
万历帝抬出了自己的皇爷爷压申时行,申时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叩首道:“臣不敢。”
万历帝道:“蓝道行一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然,嘉靖爷也不会让他做朝天观的观主,代天子敬天。他算出几年后朕的生辰,算出几十年后皇长子、皇三子的生辰,没甚稀奇的。”
贺六回了家,躺到床上。人老了,觉就少。贺六歪头,透过窗户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暗自出神。
李太后让他帮着陷害张鲸、郑贵妃。虽是陷害,李太后却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为了江山社稷。
李太后是贺六的老主子,贺六自然不能跟自己的老主子为敌。
贺六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便给张鲸上刑,拿到口供。
朦胧间,贺六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李太后在土地庙中说过的一句话:宫里往外面派内应,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哀家往东厂派了内应,皇上如今不一样往锦衣卫派了内应么?
贺六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柳应海,是李太后暗中派到东厂的内应。
王之祯、骆思恭,却是皇上明着派入锦衣卫的内应!
这两人虽平日里对师傅贺六毕恭毕敬,然而,他们骨子里,依旧是皇上的人!而非他贺六的人!
就在此时,杨万顶风冒雪的敲响了贺府的大门。
贺六来到大厅,问道:“这都后半夜了,什么事这么急,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杨万火急火燎的说道:“六爷!不好了!廖芳,在北镇抚司诏狱里自尽了!”
贺六倒是镇定自若:“哦?今晚当值的是谁?骆思恭还是王之祯?”
杨万压低声音道:“我有个亲信百户,今夜在卫中当值。他刚才告诉我,王之祯半夜回了锦衣卫,找了当职的骆思恭。而后骆思恭撤掉了诏狱的守卫,跟着王之祯进了诏狱。他二人从诏狱走后,廖芳便被人发现自杀了。六爷,这事儿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王之祯和骆思恭这俩望八蛋吃里扒外,投靠了张鲸。”
贺六摇头:“不要这么说王之祯和骆思恭。张鲸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只有一个主子。唉,圣意难违啊!”
杨万惊讶道:“六爷,难道杀掉廖芳,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要保张鲸和郑贵妃?”
贺六点点头:“有人犯了致命的错误。那人让廖芳同时咬出了张鲸和郑贵妃。若单单咬出张鲸,张鲸必死无疑。可加上一个郑贵妃,张鲸就好比有了一道免死金牌。走吧,去诏狱。不出意外的话,廖芳应该还留了一封‘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