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道:“正是如此。”
万历帝摇头:“朕会除掉李、羊、江。却还是要用张鲸。贺爱卿可知道为何?”
贺六摇头:“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万历帝道:“朕要对付,哦,或者说制衡言官集团,就必要用一个凶狠毒辣的小人。张鲸是个墙头草,别看现在他跟言官们暗结同盟。只要朕跟他言明,他定会反戈一击,帮朕对付言官集团!言官们时时刻刻占着一个理字。王安、陈炬那样的敦厚之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唯有张鲸这样的小人,才能制衡他们。”
贺六道:“皇上,张鲸是狡诈恶徒,您要用他,同时一定要提防他。”
万历帝道:“这是自然。唉,嘉靖爷当年为何要用严嵩?隆庆爷当年为何要用孟冲?都是这个道理。身为帝王,用好人是没错的。可有时候,不得已也要用坏人。”
贺六道:“皇上,臣已六十六岁了。此去辽东,或许再也回不了京城了。皇上,请保重龙体。若有来生,贺六依旧会为皇上、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万历帝道:“贺爱卿,不要这么说。你在辽东,要保重身体。等过个三两年,朕会起复你回京任职的。大明缺不得你这柄锋利的匕首!”
说完,万历帝转身,出了牢房。
一回永寿宫,万历帝便宣张鲸入殿。
万历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鲸:“朕听说,你最近跟李植、羊可立、江东之走的很近?”
张鲸连忙叩首:“皇上,咱大明有规矩,内官不得私下结交外臣。奴婢跟那三个人,只有公事上的来往。”
万历帝爆呵一声:“呵,整治贺六也算是公事么?张鲸,朕提醒你,你是朕的奴婢。别胳膊肘往外拐。人的胳膊,要是往外拐,就没什么用处了,可以拿刀砍掉!你要知道自己的屁股该坐在哪头儿。”
张鲸闻言大骇,磕头如捣蒜。
万历帝道:“罢了,滚下去吧。回去仔细琢磨琢磨朕的话!”
入夜,诏狱。
贺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所住的这间牢房,关过两个人。一个是忠直公杨炼,一个是襄懋公胡宗宪。
贺六倒不至于像杨炼、胡宗宪那样自尽。他叼着一根麦秸草,躺在陈炬送来的金丝锦被上,思索着这一回,他为何败的这样彻底。
贺六是在锦衣卫里摸爬滚打四十六年的人,不多时,他想到了答案:自己这回败于轻敌!李植、江东之、羊可立,他们不仅仅是三个野心勃勃的跳梁小丑。他们代表着言官群体这个庞大的官僚集团!且,大明的言官制度决定了,这个集团会永远存活下去!
贺六不信什么吃亏是福。他坚信,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在临去辽东之前,他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李、江、羊三人!收拾不了言官集团,收拾这三个人应该还是手拿把钻的。
“吱嘎”,牢门打开了。一个身罩黑袍的人,跟着陈炬走进了牢房。
那人脱去黑袍,竟然是万历帝!
贺六挣扎着起身,想要给万历帝行礼。万历帝却伸手搀住了贺六:“贺爱卿,你都成这个样子了,就别行礼了。”
转头,万历帝又吩咐陈炬:“去,搬一张椅子来。”
不多时,陈炬将一张椅子搬进了牢房。万历帝坐到了贺六床前。
君臣二人,开始了一场夜谈。
万历帝道:“贺爱卿,你受委屈了。唉,你这回,是替朕背了黑锅啊。”
贺六答道:“皇上,这间牢房里,关过杨炼、关过胡宗宪。能跟他们住同一处牢房,是臣的荣幸。臣不委屈。”
万历帝愤愤然的说道:“哼!李植、羊可立、江东之那三个人,着实可恨!抓到朕的一点错处,就往死里逼朕。害的朕不得不下旨,庭杖、流放一个忠臣。”
万历帝将话题扯到了李、羊、江三人身上,贺六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心道:李植、江东之、羊可立,哦,还有张鲸,你们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