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行愣住了。他直视着眼前这个养育了他二十八年的父亲,一言不发。
徐尚珍对徐时行说道:“过去我们是一家人。将来我们还是一家人。不论你到了那里,不论生离死别,天涯海角,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人除了血缘,还有亲情。有时候,亲情比血缘更牢靠。你我虽无血缘,却有亲情在。”
徐时行忽然问自己的父亲:“爹,这事你瞒了我二十八年,为什么今夜才告诉我?”
徐知府笑道:“因为仕途险恶。我想让你知道,待你踏入仕途之后,没有什么做过苏州知府的父亲可以依靠!你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徐时行举起了酒杯:“爹,谢谢你。”
第二天,徐时行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
那一年,徐时行的学运不错。会试他考了第二。殿试,他考了第一,荣登状元及第。
顺便说一句。那年会试的第一、殿试的第二是王锡爵。
金榜宴上,徐时行遇到了自己一生的知己、同僚:王锡爵。二人一见如故,成为至交好友。
在吏部挂了名,状元郎衣锦还乡!
徐知府却将徐时行拒之门外。
他让管家告诉自己的儿子:“把你的姓改成‘申’。去长汀县,认祖归宗。”
于是,徐时行成了申时行。他去了长汀县。
申家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中了状元的子孙。正好比天上掉了馅饼。他们喜滋滋的让申时行在申家祠堂认了祖先。
虽然申时行已与自己的生父相认。可他执拗的认为,自己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徐尚珍。
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父爱如山,大爱无言。
(开启第二十九卷《石头案》)
《明史》载:万历十一年,内阁首辅张四维父亡,四维将归里服丧,辞朝廷于文华殿,劝神宗以法祖、孝亲、讲学、勤政、清心、寡欲、惜财、爱民,保终如始。四维带病匍匐奔丧,日夜兼程,废寝忘食,道病几殆。刚至家,后母胡夫人亦亡,两弟又亡,悲痛交集,带病致哀服丧。
万历十三年十月,四维服丧将满,病殁于家。神宗闻卒震悼,辍一日视朝,遣官治葬事,赠太师,谥文毅。
贺六在蒲州办完了差事,回到京城已是万历十三年的深冬时节。
一场瑞雪从天而降,京城内外,真可谓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日,贺六在锦衣卫衙门档房,跟国丈爷王八下了一天的双陆棋。已近傍晚时分,他对王八说道:“天不早了。咱们两个养老官儿也该回家了。”
二人收拾了棋盘。司礼监秉笔陈炬顶着漫天飘落的雪花,来到了档房。
贺六拱手道:“陈公公,你怎么来档房了?”
陈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说道:“皇上有旨。让首辅申时行今夜在家中设宴,款待六爷你。”
贺六一头雾水:“陈公公,皇上亲自下旨,让申首辅请我吃饭?”
陈炬压低声音到:“你帮申公保住了首辅之位,难道他还不该请你吃顿便饭,好好谢谢你么?”
贺六不知道该如何接陈炬的话。其实,张四维并不是他所杀,真的是暴病而亡。
可上到万历帝,下到内阁的阁员们、司礼监的公公们,都认为张四维之死,是贺六下的手。
陈炬见贺六面露尴尬的神色,连忙转移话题:“瞧,好透亮的一场雪啊。瑞雪兆丰年。明年,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春粮,指定又要丰收了。”
贺六连忙道:“是啊。这是皇上敬天爱民的福报。”
陈炬笑道:“罢了,六爷,不耽误你去申首辅家吃饭了。记住,你是奉旨赴宴。”
说完,陈炬推开档房的门,“嘎吱嘎吱”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了。
城北,首辅府。
申时行坐在饭厅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铜火锅。火锅之中,净是鲜虾、干贝等等稀罕的食材。
申时行边等着贺六,边望着铜火锅下的炭火,暗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