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问:“申阁老愁的是什么事?”
申时行道:“我怕张居正之后,再无新政!皇上会恨屋亦及乌,废了张先生苦心推行十年的新政。”
贺六哑然。
申时行又是一声叹息:“唉,该发生的事,迟早是要发生的。真到了变天的那一天,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力保全你的。”
贺六起身,拱手道:“谢了,申阁老。”
贺六忙不迭的四处给自己找退路。永寿宫中,万历帝也没闲着。
这两年,万历帝化身好儿子、好学生。李太后对他万分满意,早就将永寿宫中的耳目尽数撤去。张鲸跟万历帝,可以在永寿宫中畅所欲言了。
此刻,万历帝正半躺在龙榻上,看着太医院给张居正诊脉留下的脉案。张鲸则在一旁,给他锤着腿。
万历帝不动声色的说道:“张先生的身子骨,真让人担心啊。”
张鲸在一旁媚笑道:“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您收回朝廷大权的日子,终于不远了!奴婢发自肺腑的佩服皇上,竟然能忍张居正这么长时间!”
万历帝瞥了张鲸一眼,问:“你去找过太医院的徐医正了?”
张鲸忙不迭的点头:“找过了,据他所说,张居正已经病入膏肓。用不了两三个月,嘿嘿……”
万历帝冷笑一声:“张鲸,朕怎么觉得,你比朕更盼着张先生死呢?”
张鲸闻言色变,连忙跪倒在地:“皇上,张居正弄权欺君。此等权奸,人人盼着他死。”
万历帝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哦?是么?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个位子,你觊觎已久了吧?”
贺六拜托完了王八,又转头进到贺世忠的值房。
贺世忠虽年仅二十,可经过这两年的锤炼,在锦衣卫中,也算能独当一面了。
他起身道:“爹,四川盐茶道高维的案子,你不让咱锦衣卫的人再插手。是不是因为冯叔叔?”
贺六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事,查清了反而会让朝局不稳。这件案子,就这么过去吧。世忠,我要你办一件大事。”
贺世忠问:“爹,什么大事?”
贺六道:“你明天派人,将你娘、媳妇儿还有泽贞,送去辽东探亲。”
贺世忠有些奇怪:“好端端的,爹怎么想起让娘、月儿、泽贞去我姐姐那儿了?再说了,这算什么大事?”
贺六道:“你不要问原因,照做就是。”
贺世忠点点头:“哦,好。对了,爹打算让她们在辽东住多长时间?”
贺六道:“先住个一年吧!不经过我同意,不准她们回来。”
万历帝这两年对李如柏的大哥李如松大加恩赏。如今,李如松已贵为辽东副总兵。贺六将妻子、儿媳、孙子送到辽东,是为了让李如松在危急关头庇护她们。毕竟血浓于水。李如柏是李如松的弟弟。弟弟的亲戚,就是他李如松的亲戚。
贺世忠有些想不通:“娘、月儿和泽贞去了辽东,咱们一家人岂不是要彻底分隔两地了?”
贺六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时候,暂时的离别是为了长久的团圆。照我说的去做吧!”
入夜,内阁阁员申时行府邸。
申时行,四十七岁,嘉靖四十一年状元。如今朝野之中,人人攀附张居正,唯张居正马首是瞻。唯有申时行敢于在张居正面前坚持自己的主张。数年前,他还曾反对张居正夺情。
申时行是一个不听话的下属。按理说,张居正应该让他趁早滚出朝堂。然而事情恰恰相反,张居正坚信:君子和而不同。这两年,每逢朝廷遇到大事,他都爱找申时行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