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何巡抚:“何抚台,都说飞天教已经在山东发展到了十万教徒,此事属实么?”
何巡抚道:“差不多是这样。我在山东,专管推行新政。邪教的事儿,我以前都是交给前任布政使孙楚管。我自己不甚清楚。叶臬台本月刚刚到任。他也不太清楚。严藩台,你给六爷说说飞天教的事儿吧。”
布政使严同贵道:“这飞天教,说白了就是个骗人敛财的邪教。前任布政使孙楚处处回护飞天教。下面的地方官见状,亦对飞天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二去,这邪教就从几百人,发展到了十万之众!飞天教的教徒之中,除了有无知的小民百姓,还有许多士绅豪强甚至是朝廷命官!”
贺六笑道:“严藩台。你可能还不知道。飞天教山东分坛的坛主,正是你的前任孙楚。他自己就是飞天教中人,能不处处回护这个邪教么?”
严同贵惊讶的说道:“什么?孙楚是飞天教的坛主?我的天!朝廷从二品大员甘心做邪教的走狗?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贺六道:“这世间,匪夷所思的事儿多了去了。对了,这个飞天教,是靠着什么敛财的?”
严同贵答道:“我已打探清楚。飞天教散布谣言,说天外飞仙在今年开春,会在胶东降世。临走之时,天外飞仙会带一名最虔诚的教徒飞升。教徒们怎么表虔诚?无非是向教中献银子!献上的银子越多,就越虔诚!飞天教正是靠着这个,聚敛钱财的。”
贺六道:“这飞天教敛财的手段跟寻常邪教差不多。高明不到哪里去。”
严同贵道:“虽然不怎么高明,却又不少无知的百姓上当受骗。”
贺六问:“凡是邪教,总该有个大本营吧?严藩台知不知道飞天教的大本营在哪里?”
严同贵答道:“这我倒是不知。我听闻您这趟来山东,带来了钦犯孙楚。您可以给他上大刑,只要他开了口,一切疑问不就都迎刃而解了么?”
贺六点点头:“嗯,吃完了接风宴,我就去提审他。”
严同贵提醒贺六:“上差,飞天教中,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教徒。您要严防他们行刺。正好戚都司在这儿。我看,不如让戚都司率五百济南卫所军,日夜守卫钦差行辕的安全。”
戚祚国拍了胸脯:“六叔,钦差行辕的安全,您放心交给我负责吧!只要有我戚祚国在,旁人别想伤六叔一根寒毛。”
贺六点点头:“好。那就劳烦你了!飞天教人多势众,必要的时候,说不准我还要调用你手中所有的济南卫所军呢。”
钦差驾临济南府。按规矩,山东当地的官员,要为钦差设宴接风。
芙蓉街云来楼,是济南府内最好的一家酒楼。今天,云来楼被山东巡抚衙门包了场。济南府内,所有正七品以上官员,全部来到云来楼,给贺六一行人接风洗尘。
二楼的首席上,坐着贺六、东方凡、杨万、贺世忠、山东巡抚何起鸣、山东布政使严同贵、山东按察使叶向高。
山东的抚、藩、臬三台中,臬台叶向高跟贺六称得上是老熟人。嘉靖四十一年,贺六奉旨前往北直隶顺德府剿匪,抓了当时还是燕南山匪首的李黑九。在刑场上,少年秀才叶向高站了出来,向贺六痛陈顺德当地官员的腐败,夸赞李黑九的忠义良善。
世事难预料。近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燕南山匪首李黑九,已成为锦衣卫的北镇抚使。少年秀才叶向高,也成为了管着一省讼狱、刑名的按察使。
山东巡抚何起鸣六十来岁,他是张居正的亲信,颇有理政之才。山东是产粮大省,张居正任用何起鸣出镇山东,正是看中了何起鸣的才干。
何巡抚起身,拱手道:“上差。这杯接风酒,我代山东通省官员敬您。”
贺六却道:“且慢。济南府掌印都司戚祚国今天来了么?”
何巡抚道:“来了。不过他只是个正四品武官,是不配跟上差坐一桌的。此刻他应该是在楼下。”
贺六摇头:“戚祚国是戚大帅的长子。我跟戚大帅是故交。按照辈分,他要叫我一声六叔。来啊,让戚都司到楼上来。”
何巡抚抱歉的说道:“哎呀,上差切莫怪罪。我竟忘了您跟戚都司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呢!”
不多时,戚祚国来到楼上。他三十刚出头,长的很像戚继光年轻的时候,英武无比。颇有几分少将军的威严。
戚祚国拱手道:“末将,济南府掌印都司戚祚国,拜见上差。”
贺六连忙道:“戚都司不必多礼!你父亲是我的故交。你弟弟戚安国是我的徒弟。你一口一个‘上差’显得咱们太生分。我看,你叫我一声六叔,我唤你一声贤侄如何?快请坐。”
戚祚国朝着贺六笑了笑:“六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何巡抚又举起酒杯:“上差,您看这杯接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