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贺六去广西,的确是在刻意削弱贺六的权力,扶植朱希孝。没有办法,做皇帝的,有时候必须要行这等平衡权力的帝王术。
可在隆庆帝内心深处,对贺六还是感激的!当初严嵩、严世番父子栽赃他擅自调兵入京,是贺六在先皇面前为他洗脱了冤屈;吕芳、陈宏栽赃他私制龙袍龙冠,图谋不轨,依旧是贺六在先皇面前替他洗脱了冤屈。
更不用提,在这十年时间里,贺六下江南、奔边关,尽职尽责的为大明朝查办了无数的惊天大案。
隆庆帝细细想来,这十年当中,东南抗倭,幕后有贺六的影子;北御鞑靼,幕后有贺六的影子;搬倒严党,幕后有贺六的影子;搬倒阉党,背后有贺六的影子;隆庆开关,背后有贺六的影子;推行新政,背后亦有贺六的影子。。。。
这十年里,大明朝发生的每一件大事,贺六都尽职尽责的参与其中,为朝廷立下了无数的功勋!
隆庆帝越想越难受:“啊呀!悔不当初,真要想削弱贺六的权力,直接给他一个南京的闲散差事,让他急流勇退,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颐养天年不成么?为何非要派他去广西那烟瘴之地?朕错了啊!大错特错!是朕,害死了忠义无双的老六!”
想及此,隆庆帝命冯保叫来内阁首辅高拱、次辅郭朴、阁员张居正、赵贞吉。他将贺六的“死讯”告知了这四人。
张居正、赵贞吉闻言不甚悲痛自不必说。就连高拱、郭朴二人亦是兔死狐悲。
高拱心道:“老六啊老六。以前的事,你不要怪我。你我政见不同,我只能处处与你为敌。唉,你是我最值得敬畏的对手。你死了,我会很寂寞的!放心,我现在虽是首辅,大权在握,却不会为难你的家人。待你的儿子贺世忠成年后,我定会好好重用于他!”
隆庆帝道:“老六为国尽了一辈子的忠!他的身后事,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内阁给他拟一个谥号!另,追赠贺六前军都督衔,追封镇山伯!取其一生身披锦衣,功镇山河之意!其爵世袭罔替,待其子贺世忠成年后,准他承袭贺六的爵位!”
大明有制,非军功不得封爵。隆庆帝封“殒命灵猿巨兽之口”的贺六为镇山伯,已经算是开了特例。
内阁四阁老,无一人提出异议。
隆庆帝又道:“赐贺六遗孀白银五千两以为抚恤。以伯爵之礼厚葬贺六。他的尸首不见踪影,就葬他生前的衣冠吧!在西山,给他修建一座衣冠冢、一座祠堂!让他永生永世受大明百姓的香火!”
张居正眼含泪花:“吾皇圣明!镇山伯贺六,功镇山河!流芳千古!”
高拱和郭朴、赵贞吉亦哭着附和道:“六爷,功镇山河,流芳千古啊!”
一个锦衣卫北镇抚使,一个皇帝御用药僧,就这样被一只白灵巨猿关在了山洞中。
这一关,就是十八天!
这十八天里,白灵猿每日早晨来给二人送野果充饥。
吃了十八天野果子,桑吉丹朱还好说,他本来就是吃素的。贺六却实在扛不住了,吃果子吃的他脸都绿了,拉的稀屎都带着一股果子的甜香气。
有时候,贺六迷迷糊糊的看向桑吉丹朱,会把眼前这个六十岁的番僧误看成一只硕大的鸡腿儿。
这日清晨,白灵猿照旧又来给贺六和桑吉丹朱送野果。
白灵猿左手提溜着一串果子,右手,则拎着一只血淋林的人胳膊!
胳膊上还带着半只袖子。看上去,那衣袖像是安南服饰。
白灵猿腾出左手后,朝着贺六和桑吉丹朱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那意思仿佛是:带着露水的新鲜野果,可甜了,你们快吃吧!
而后,它一屁股坐到贺六身边,拿起那根人胳膊,像寻常人啃鸡腿儿一般,“嘎嘣嘎嘣”大嚼起来。
贺六和桑吉丹朱看的毛骨悚然。
白灵猿啃完了人胳膊,就又攀着巨藤离开了山洞。
贺六跟桑吉丹朱说道:“桑吉大喇嘛。看来,咱们命不久矣。入了冬,这灵猿祖宗没了吃食,定然会将咱们当备冬粮啃了。”
桑吉丹朱念了圣佛:“弥陀佛!想不到我修行一世,最后终逃不过这个大劫难。”
贺六道:“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实在不成,咱们就从山洞边跳下去吧!”
山洞虽在峭壁上,峭壁之下,却有一条河。从山洞到河面,看上去足有几十丈。贺六不知道河水深不深。要是不深,他二人跳下去就是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