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径直走向棺前,上了三柱香,而后头也不抬的对严世藩道:“哦,小阁老说我欺君?那好,你去皇上那里参我欺君吧!”
张居正、高拱亦走向棺前,恭恭敬敬的上香。
徐、高、张前来祭拜杨炼,是因为两个时辰前,李妃对裕王说了一句话。
当杨炼被毒杀的消息传到裕王耳中时,李妃对裕王说:“王爷,是时候跟严党摊牌了!”
徐阶、高拱、张居正跟贺六要了三根白带子,各自挂了孝,坐在棺材旁的蒲团之上。
徐阶道:“内阁次辅、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还有都察院左都院为杨炼守灵!我看谁敢砸这灵堂!”
门外又响起一声通传:“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指挥左同知刘大、指挥右同知何二、指挥右佥事陆四,前来祭拜亡灵!”
严世藩迎了上去:“陆指挥使,义弟,你们来的正好!锦衣卫有监察百官不法情事的职责。灵堂里的这些人借着祭拜一个奸臣寻机闹事,藐视皇上,藐视内阁。你们锦衣卫管不管?”
刘大朝着严世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陆炳一脸平静的看着严世藩:“我们也是来祭拜杨炼的。我们拜的不是什么奸臣罪官!他的父亲杨守诚是我们锦衣卫的老前辈,按照锦衣卫的辈分,我们都是平辈。我是来祭拜死去的世兄的!”
陆炳亦来到棺材前,在杨炼的棺材前插了三炷香。
严世藩恼羞成怒,大喊道:“好!你们给我等着!我去找皇上参你们!”
严世藩没有去找父亲严嵩商量,就直接去了永寿宫。
他是首辅的儿子,又是阁员之一,他想进永寿宫奏事自然无人敢拦。
从暴怒的严世藩踏入永寿宫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严党的覆亡!
“启禀皇上,严世藩求见!”吕芳道。
青纱帷帐内的嘉靖帝冷笑一声:“呵,终于来了。宣他进来。”
严世藩跪到青纱帐前,将众官为杨炼设灵堂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皇上,他们这么做,是在藐视皇威!杨炼的罪是皇上定的。如今杨炼死了,徐、高、张还有贺六、胡三那些人却说杨炼是忠臣。这不是在骂皇上是昏君么?臣带着刑部提牢司的人去查封灵堂,兵部尚书张居正竟然私自调兵横加阻拦!私自调兵即是谋反啊!”
严世藩很会扣帽子,直接将谋反的帽子扣到了裕王党头上。
嘉靖帝开口:“哦?私自调兵?调的是哪儿的兵?京师三大营的兵?外省卫所军的兵?九边镇军的兵?”
大明有制,兵部尚书私自调兵的确是谋反之罪。
严世藩支支吾吾的回答道:“那倒不是,他调的是兵部亲兵。”
嘉靖帝道:“哦。兵部尚书调用几个本部亲兵,这不算私自调兵,更不算谋反。”
严世藩闻言,又痛陈了一通灵堂内众官员的险恶用心。
任严世藩吐沫星子横飞,嘉靖帝就是不说话。
严世藩说的嘴都干了。他终于停止了喋喋不休。
永寿宫大殿内陷入了一阵寂静。
嘉靖帝的一句话打破了寂静:“杨炼的灵堂是谁挑头设的?”
严世藩连忙答道:“是锦衣卫的贺六挑的头。”
嘉靖帝吩咐吕芳:“拿黄封折子和笔墨来。朕要下旨,惩处贺六。”
嘉靖帝下旨,一向是让司礼监代笔拟旨。这回亲拟圣旨,是这些年破天荒的头一遭。
一炷香后,嘉靖帝写好了圣旨。用一根黄线拴住了黄封子圣旨。
这是宣旨的规矩。不到被宣旨的人面前,宣旨的官员不得打开黄封折圣旨。
嘉靖帝将扔给了严世藩:“去吧,去杨炼的灵堂宣旨!”
严世藩大喜过望!他接了折子,忙不迭的磕头告退,直奔杨家的灵堂。
灵堂内已经聚拢了三四百名官员。朝中无党的清流、裕王党的人几乎都来到了灵堂里。
严世藩高声道:“有上喻!罪官贺六听旨!”
贺六跪倒在严世藩面前。
严世藩解开系着黄封子圣旨的黄线,打开圣旨——他傻了眼。
“有上谕。杨炼忠直敏达,被奸人所害,追封都察院副都御史衔,加中奉大夫散阶。赐谥‘忠直’。另,北镇抚司查检百户所自今日起抬格查检千户所。贺六任查检千户一职。”
严世藩宣完了旨,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呆立在灵堂里。
一众官员纷纷叩首高呼:“吾皇圣明!”
严世藩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灵堂的。
杨炼用一瓶鸠酒,将朝中有良知的官员们凝聚在了一起。
忠臣与奸党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