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咦了一声说道:“安西都护府可不比长安繁华,没什么意思,有很多别国的人,语言也不想通,路途遥远,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你怎么想去了?”
虎头支支吾吾的说:“也不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方炎心里一乐,说到底虎头是跟着他长大的,虎头的那点小心思他还能不知道?方炎笑骂道:“兔崽子,想去安西是假,想去看安西的人是真吧!”方炎这话一落地,虎头就涨红了脸,眼巴巴的点了点头,方炎知道虎头的心思,点了点头:“成,我答应了。”
虎头本来还想笑着说什么,但是这几天的疲惫靠着马车边上就已经慢慢睡着了。
方炎看了看虎头,看了看那几个已经睡着了的小厮,还有躺在马车里和自己瞎眼老母说话的长宫南,这世界上比他刚来的时候,更多了一些人情味,人情味是方炎最喜欢的东西,识得烟火气的人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更好的活下去。
回了长安,长宫南又养了几天伤,醒了之后就要带自己老母离开方炎府邸,方炎怎么会不知道长宫南的心思?
自古以来忠臣不事二主,长宫南一直跟着荆王李元景,虽然这次李元景做了下落的手段,和长宫南的主臣关系决断了,但是长宫南也无法接受第二个主人。
方炎故意皱起眉头说道:“那好吧,你离开吧,长安的物价不比荆州,你要吃饭吧?现在一斗米要六钱,一旦肉要五十钱;你要有个住的地方吧?哪怕是最乱糟糟的修行坊一个小房子一个月的租钱也要半贯钱,你身无长物,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就算你不吃饭不住房子,老妇人呢?跟着你睡在城头下面啃硬馍馍?你是有一身武艺,可以看家护院,再不济去东市西市做劳力也行,但你现在是个死人身份,就连个路引都没有,有有谁敢用你呢?”
长宫南语塞,但是脖子硬,也没有吐出半个要留下的字来。长宫南的瞎眼老母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两天她也听方家的媳妇王淼涵说了个详尽,长宫南现在是在逃难啊,以前的将军身份没有了,又被人追杀,是方家好心废了千万周折才把她从荆州接来,怕出了什么闪失保了她的周全。
但是她这个儿子从小脾气就拧,一时半会是劝不过来的。听到自己母亲叹息,长宫南心里也有点不落忍,是啊,自己虽然空有一身武艺,但是有什么用呢?自己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下一顿饭的着落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说让自己的母亲安享晚年了。
方炎这会又淡淡的说道:“我在隔壁买了个小宅子,你可以先住下,平时用饭,我会让小厮送过去,当然这些都不是免费的,你需要帮我做事才行。”长宫南一听,这样住在外面也不算是方炎的家臣,自己倒也可以接受,好奇的问道:“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残阳如血,照耀在姜若风和长宫南风尘仆仆的身上,有一种古朴而浓烈的杀意。
姜若风面色凝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知道事已至此,再也没有返回的余地了,抽出腰间的长剑,但还是看着长宫南说道:“长宫将军,不如你我携手突出重围,回去扶持荆王殿下,若是大业可成,功劳簿上必然留下浓厚的一笔。”
姜若风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说服长宫南,因为长宫南知道的荆王李元景的秘密太多了,哪怕他现在能拉着长宫南一起在这里送掉了性命,也比长宫南要活着还好。
长宫南抖了抖手里的长剑,冰冷的说道:“多说无益,袍泽之情已断,就在此地做了了结吧。”长宫南低喝一声,架着座下快马,如同一道风,从远处冲了过来!而姜若风也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手里的剑,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逃跑的将军,这次整个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到了目前为止他都是冷静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他杀了长宫南,然后再自杀或者死在方炎府兵密集的连弩之下。
姜若风低喝一声,狠夹马肚,同时也向着长宫南的方向而去!
长宫南穿着方家府兵的黑色铠甲,姜若风穿着一身银甲,两人一黑一白在最后一抹斜阳的照耀下,如同两颗黑白色流星相撞,刀剑相撞的声音远远的随着风传来,方炎站在远处观望,他最不喜欢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绝画面,但是古代的武者偏偏最要命的,一生命的一种激荡去在乎这种形式,完成这种形式,甚至只祭奠这种形式。
尚鹰是这样,长宫南是这样,姜若风也是这样。
苍穹之下,就像是某种用生命进行的悲歌,两人先是马战,马被砍死,另外一人就从马上下来,进行步战,身上全是剑伤,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好像这已经变成了生命中的某种常态,一种惯性。
方炎注意到长宫南已经明显进入了强弩之末,因为之前的伤没有好,胸前的铠甲全是血,都是伤口里面渗出来的殷红,方炎有点不忍心看了,但是他也注意到姜若风虽然原本身体的情况在长宫南之上,但是技巧方面不如长宫南,长宫南的剑术当真无双,没有太过于华美的招式,但一停一顿只见招招都置人于死地。
如果当日方炎不是耍了什么小伎俩的话,长宫南想要在围场里杀他,最多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远远的苏定方也看着,面色凝重,不管这两个人和他有没有关系,但是仅仅都是沙场将士的出生,就值得他尊重,苏定方的人也都没有动静,就像是观众,为了这两个人的决战有一种无声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