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年轻人手里捏着把糖果,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一款,亮晶晶的玻璃纸包裹五颜六色的块状硬糖,于男人宽大的掌心间摩擦出扎耳窸窣声,夏油杰坦然迎上米格尔震惊的眼神,笑着掷出一颗丢给手忙脚乱的诅咒师。
“是她买给孩子们吃的,美美子走之前让我保管来着,说等她回来要吃。”
想到黑发孩子忐忑拧巴他衣袖的手指与湿漉漉的眼睛,夏油杰失笑感慨:“小孩子真是好敏锐啊。”
“我啊,出于偶然知道了一切的终点。”他说着同胞完全无法理解的话,“的确是我会做出来的事,避开关键,按部就班就这样平稳发展,好像就能长命百岁了。”
“或者说,只要我干脆利落的放弃理念,对一切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就可以和爱着我、担忧着我、因怕我死了就会无时不刻陪伴我身边的好女人幸福快乐一辈子呢。”
异国诅咒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终于找到了能插嘴的间隙,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米格尔肯定地说道。
“只要你还是夏油杰,你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你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善恶都不纯粹的人。”
4.
远处硝烟弥漫。
又一声爆炸雷霆般骤响,大厦分崩离析,被脊背生出尖刺的咒灵浑不在意拍碎。
风如尖刀,剖开夏油杰言语间的真相,打结成另一人捉摸不透的迷雾。
少年时期因目睹太多苦难,为他人的痛苦而哀恸的黑发男人垂首,脚下是三十三层楼,熟悉的咒力愈来愈近,掌握飞行能力足以滞空登上高楼的咒术界最强已然抵达昔日挚友所在的战场前线。
天内理自脖颈处一击毙命的伤口,躺在太平间中活力满满的后辈,渔村中惨死为烂肉的幼童,山洞里开膛破肚的半个你……
米格尔听见夏油杰叹气,诱骗猴子教徒的声线在不刻意润滑时低沉朗朗,像是在感慨一场久久无法谢幕的悲剧,作为旁观者由衷做出的评价:“怎么会有人重复那么多次,只为了有个好结局呢?”
无人知晓夏油杰究竟猜出多少,时空时间的领域在那场你崩溃咒力暴动的朦胧秋雨中卷起一角,罅隙深渊向他显露分毫。
学生时代自以为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任务太多做昏了头,自以为是荷尔蒙上涌导致引发的荒诞幻想,现下看来全都指向最不可能的真相。
黑发黑眼的女孩,究竟向他伸出手、究竟处心积虑拯救他多少次了呢?
“好笨。”
盘星教教主嘴角缀着笑意,他纤长眼睫后藏着绛紫的宝石,小声抱怨着你的愚笨。
小王子的狐狸眼睛弯成月牙,他等着挚友缓步而来,他们彼此都知晓到这一步谁都不会逃避。
夏油杰,是极其需要目的与终点的人。
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发动战争,一个会因意义而理念崩塌的人,不可能做出无意义的事。
“硬要说的话。”年轻的教主——年轻的祭品抬手指了指天,对无法理解的同胞如此解释,一边说一边冲脚尖抵达高台的五条悟打招呼,“总不能什么都如它所愿吧。”
“得做些打乱棋局的事啊,悟。”
“一次就好。”
…
夏油杰注定倒在自己斩断后路的大义上,无法接受现实的心注定为‘无意义’的理想焚烧。
可在此之前,可在大义之前。
——夏油杰想救你。
当年唯一勘破部分真相的少年,想为你搏一个可能,想为飞鸟拆了那牢笼。
5.
毛毛虫咒灵蠕动着啃食你的手,硬生生将你从幻梦中咬醒。
丑宝,禅院甚尔的咒灵,这些年一直待在你身边。
作为一直在咒灵操使眼皮子底下存活的咒灵,它恪守摆件准则,平时都在橱柜里睡觉存在感低到发指,安安分分做了五年透明毛毛虫,甚至不需要喂食,像尘封的盒。
这也是夏油杰疏忽的点。
你被咒灵推搡醒来,入目便是重叠交错的结界封印,将你弄昏的人打定主意不让你出门,结界布了一层又一层。
第一反应是看手机。
惠给你打了五十多个电话,后来好像是意识到手机的主人无法接听,直接转为发信息。
【不要去】
【不要去,待在家里,不要去】
【不要走,不要去,那人的事与你无关】
…
【别走】
发生了什么?惠为什么说你要走,你哪也不会去,孩子们出发前你还答应了她们回家后做红烧肉来着。
迷惑的你打开咒术师论坛。
半分钟后,你指尖发冷地从毛毛虫咒灵口中抽出咒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