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不过是妇人的不甘心而已。
也是,做皇上的妃子和做王府的太妃待遇又怎么会一样呢?
可他没想到,淑妃竟然还有这样大的野心!
“跪下……”他朝淑太妃轻声道,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边上找工具的林灏一愣,见到母亲跪了下去,也走到边上跪了下去。
他没敢开口说话,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只见林翊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冷漠的说道,“朕离京后,你是不是派人打探过我的行踪?”
淑太妃心头一颤,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行迹,于是道,“妾身哪里知道太上皇离京后的行踪啊?妾身不过是一个妇人,也就守着灏儿过日子。”
她苦涩的笑了笑。
林翊沉默后一笑,道,“是吗?那就好,常远,你去肃王府,和顾世安说一声,让他带着锦衣卫,将淑妃娘家给抄了。”
淑太妃惊愕的看着林翊,嘴唇颤抖着,膝盖动了动,“太上皇,为什么要把妾身娘家给抄了?他们做错了什么?哪里惹恼了太上皇?或者还是皇上说了什么?
请太上皇不要听别人的胡言乱语,妾身娘家一直都是低调的做人,不知道碍人眼了。”
林翊一开始还算忍耐,林灏在,他不想弄的太僵,可淑太妃这话明里暗里都是萧越要铲除异己,所以在他面前说了淑妃娘家的坏话,这才让他派人抄家。
他眼眸迅速冰冷起来,
“他没碍着别人的眼,他碍着朕的眼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偏听则信吗?是胡作非为的昏庸之辈吗?
朕告诉你,为什么抄家,是因为他们刺杀了朕,还是说,你也知道你娘家的人买通杀手刺杀朕了?
干脆,这就是你策划的?”
淑太妃惊叫一声,哭着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过是读书人,哪里敢杀太上皇您呐,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
妾怎么会派人杀您?给妾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做呀。”
林翊心头一片冰冷,他略俯身冷笑道,
“你最好是不敢,否则,有你受的。”
林灏在一边都呆了,他没想到外祖家竟然派人刺杀父亲,为什么要刺杀父亲啊?
他一向醉心于书画间,也从来没想过那样多的阴谋诡计。
他磕了一个头,道,“父亲,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外祖家为什么要杀您?
这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林翊看着儿子目光一片澄净,他不忍心去破坏,可不得不破坏,他闭了闭眼,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离开金陵的时候,你三弟收到很多信,而你却没有吗?”
“不是我没给你写,而是你母妃将信给截了下来,可笑的是,你竟然还莽莽撞撞的跑到你九叔那里去问。”
林灏觉得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明明不笨,为什么会听不明白。
母妃为什么要将信截下来?
当时,他听了三弟在他面前说起父亲的事情,他想到自己没有收到信,心里还失落了一段时间。
想着,果然,他不受父亲的喜欢。
就连母妃,也曾愤愤不平的在他耳边说,父亲偏心,皇位传给一个外姓人,也不传给自己的儿子。
要不是九叔和父亲的年纪相差不大,都要怀疑九叔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了。
当时他还安慰母亲,当然是信在路上耽搁了。
原来,信一直都没耽搁,不过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淑妃,淑妃面上慌乱一闪而过,“灏儿,娘没有,娘怎么会这么做,定然是府里的管事做下的。”
“娘为什么这样做?你父亲回来不就什么都明了了吗?到时候,还不是让你埋怨我。”
林翊冷笑一声,“是啊,朕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万一,朕回不来呢?到时候灏儿是不是就被你撺对的满心是愤恨?”
“你想做什么,他还不听你的?”
林灏看着淑太妃,脸上都哭花了,心里闪过一丝不忍,母亲却是不会这样做,说不定真的是管事弄错了,他也才刚开府,府里用的人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不通家事也有可能的。
林翊知道林灏的性子很软,没想到竟然软成这样。
淑太妃磕头,很快额头就泼了,流出血来,“陛下,妾什么都不知道,娘家的人做什么,妾是嫁出来的女儿,如何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林灏看到这样的淑太妃越发的不忍,他拉着淑太妃的手,道,“母亲别磕了,真不是外祖家做的,就不是他们家做的,父亲肯定会查的一清二楚的。”
“父亲,不管外祖家做什么,母亲肯定不知道的,她很少见外祖家的人,也很少出门。”
林翊心头冷漠,他知道林灏会被淑太妃蒙蔽,“既然你这样相信你的母亲,那好,你外祖家的人就交给你。
你去查,如果查到是你外祖家做的,也和你母亲有关联,到时候,由你亲自来处置,如何?“
“你九叔那里,我去说,你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他不能看顾孩子一辈子,从前他没教导,那么这一次,他就让他尝尝这些滋味。
等到淑太妃和林灏走了,常远要进来收拾东西,托盘上还放着金疮药,以及一根银针。
他才要用银针将林翊手中的碎片挑出来,外头进来一人,
“爷,姜姑娘去了玉树胡同的那座院子,等了有一会了,您可要见她?”
原本疲惫的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的林翊忽然睁开眼睛。
姜璇怎么去了那里?
他沉默了一会。
常远帮他挑了两个碎片,道,“爷如果不想见她,小的就派人去说一声,说您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如何?”
林翊收回手,愣愣的看着手心的血,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回道,“不必了。”
常远不知道他说的是不用挑碎片了,还是说不用派人去玉树胡同那边传信。
……
姜璇去了上次去的那个院子,发现院门竟然紧闭着,碧云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应答。
一直等了许久,还不见主人回来。
“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这里有点偏,外头又冷,到时候得了风寒可怎么办?”碧云劝姜璇回去。
姜璇想着如果回去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京城不必边疆,还是要注意点才好。
毕竟,家里还有姜珃没说亲呢。
说不定黄先生就是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了呢?反正也等了这许久,等都等了,还是再等等吧。
主仆俩站在门下等着,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没仔细的看过院子怎么样呢。
闲着无聊,她贴着两扇门的缝隙往里头看去,院子很整洁,东西都放的有条不紊的,甚至还有几盆常青盆栽,看样子,修剪的不错。
姜璇看着,觉得这个院子,就和黄先生这个人一样,很温和安宁,让人很安稳的感觉。
她正看着,想着,要不要在自己的碧月阁也弄一些这样的盆栽,到时候可以请教他怎么修剪盆栽。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淡淡的,“你怎么偷看别人的院子?”
姜璇惊喜的转过身去,见真的是黄先生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神情有点淡淡的,眉眼间都是褶皱,看起来有些疲累的样子。
她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林翊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锁,推开门进去,站在一边看着她,“有事出去了。”
姜璇吩咐碧云和碧蓝在门口等她,然后跟着林翊进去了。
姜璇说让慕容寒让他离的远点,他怎么会如她所愿?
他身子朝前倾,靠了过去,“我千方百计的留在东离京城,不是要离你远点。恕我办不到。”
姜璇笑了,她垂下眼眸,双手原本放在膝上,大约是思索什么,手慢慢的移到背后,随后,她慢慢的抬眸,嫣然一笑。
这笑明媚的让慕容寒晃了下眼,怔楞间,他的身子被姜璇一脚踹开,之后,姜璇一个翻身,他的脖子上有冰冷的东西滑过,刺痛感传来。
慕容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看到的是手上抓着一把剪子,上头带着一抹暗红,她面容冷如冰霜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眸里含着怒气。
“这一次,你擅闯,我放过你,但是下次,还请使臣大人自重。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这些话,一字一字的从姜璇牙缝里迸出来。
忽而,她又道,“东离女子最重名节,如果被人知道这样孤男寡女闺房独处,我连命都得搭进去。”
慕容寒抬起手在脖间抹了一下,一片濡湿,他将手放在唇间舔了一下,笑道,“果然还是那个你,一点都没变。”
见姜璇脸色一直紧绷着,他摊摊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是否受伤,既然你没事,那我马上就走。”
姜璇抬起下巴,看了看窗,示意他赶紧滚。
慕容寒最后看了她一眼,从窗那边跳了出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姜璇脚下一阵发软,她紧紧握着剪子,坐在榻上,过了好一会,才觉得奇怪。
碧云和碧蓝两个身上都很了得,警觉性也很高,怎么会没发现有人闯入她的闺房?
她扔下剪子,去了外间,果然见碧云和碧蓝被人放倒了,一个靠在门边,一个瘫软在外面的炕上。
看来,慕容寒带来的人很是厉害,将军府的守卫比当初在金陵姜府好了很多,可慕容寒还是如此悄无声息的闯了进来。
一个他肯定打探了许久将军府的地形图,二对将军府的守卫定然暗中窥探许久,排班,换班定然是摸的清清楚楚。
碧云和碧蓝没过一会就醒来了,两人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中招了,顿时跪在姜璇的面前,后宅的生活,让她们警觉性降低了,差点让姑娘遇险。
姜璇没有怪责她们,一个人如果要做一件事情,定然是想方设法的去做的,千年做贼和千年防贼,肯定是做贼的那个赢。
……
“爷,刚刚暗卫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姜大姑娘从普济庵回来的时候差点遇险,还有……”常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翊正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书,闻言,放下手中的文书,眉头紧皱,“遇险?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
他的语气低沉,也不知是因为文书的内容,还是暗卫那边传来的消息引起的。
他想了想,吩咐道,“还是不用了,你去将放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叫来,我亲自问他。”
常远擦了擦额角,退了出去。
过了一刻钟,屋子里无声的进来一个人影,跪在林翊面前,声音低沉的将姜璇在城外不远的地方遇险,以及慕容寒潜入姜璇闺房的事情都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道,“属下见那人并没有伤害姜姑娘的意图,就未曾阻止,而是在外头守着……不过,后来姜姑娘反倒把那个人给伤了。”
“那闯入的人出去后,属下跟了一段距离,发现他进了鸿胪寺的客院,再看,竟然是南燕少主慕容寒……”
林翊未曾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手中的文书,下头跪着的暗卫,心头一阵打鼓,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或者做错了。
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派去保护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身手还不错的样子。
在姜府,他眼看着她拿着武器滑过南燕少主的脖颈间,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只可惜,是女子,心还是太软了。
当初被派过去的时候,也是说姜姑娘遇到危险的时候再出手,这样看来,姜姑娘很难被人暗算到啊。
室内一片寂静,上头林翊没有出声,下手暗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所为。
过了许久才听林翊淡淡道,“因为闯入者没有伤人的意图,你就让人进去了?派你去是做什么?就是保护她。
你能保证她被人伤害的时候你出手够快吗?
暗卫营的教条是什么?是这样教导你的?
下去,领三十军棍!”
常远在外头听到林翊淡淡的吩咐,心头为那暗卫掬了一把同情泪。
竟然一下做错了两件事情,不但差点让姜姑娘遇险,还让人闯入她的闺房。
那是姑娘家的闺房啊,竟然让一个敌国少主给闯了。
他不领罚谁领罚?
前几天他不过多问了一句,太上皇就差点将他赶走啊。
从前,他以为太上皇经历了江皇后的事情,会不近女色,没想到,悄无声息的,就将一朵娇花给锁定住了。
太上皇如此的怜惜姜姑娘,看来,他很快就要有个主母了?
屋内,茫然无知的暗卫退下去领罚,林翊抬头看看窗外,闭上眼睛,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
慕容寒?他不是没查过姜璇,只是,中间有一段空白,当时他以为这一段乏善可陈,于是也不曾在意。
原来是被人刻意抹去的吗?
他食指在桌案上有规律的敲了三下,就有一人入内,躬身道,“陛下。”
“你带人去广阳府,彻查姜大姑娘在那几年间的情况,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顿了顿,他又道,“小心谨慎,我不想泄露任何风声。”
“诺。”来人见他再无吩咐,立刻退下。
……
姜璇找了姜崇,没说慕容寒闯入的事情,而是隐晦的说府里的护卫这么久都是一个模式,可以换一个了。
万一有人打将军府的注意,多多观察窥伺,也就摸清规律了。
姜崇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叫来身边的随从,仔细的吩咐一番,将府里的守卫重新布置,并且规定一段时间就要换模式,至于府里后院的女眷那里,还有他的书房,是着重看护的地方。
姜璇见姜崇没有追问,心里松了口气,她不想骗姜崇。
曾经,对于姜崇骗她失忆的事情,心里还有点不快,但现在,她不了。
从她想起的那断断续续的片段,以及慕容寒所说的,她知道姜崇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情了。
青娘说的那个男子必然就是慕容寒了,那么,当初救下他,也有可能是慕容寒刻意的接近,可她必然是付出真心的。
到了后来,肯定还因为这份真心付出了代价。
那些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
她伸手按在胸膛上,“扑通扑通’,似乎要从胸膛里挣脱出来。
她忽然不想知道她失忆时发生的事情了,不管她是为什么失忆,父亲总是为她好的。
崔大夫人说要来接姜璇去崔府小住,果然,从普济庵过了没多久,就派了贴身嬷嬷过来接姜璇。
那日,姜崇出门前也曾派人和姜璇说过,说是崔大老爷和他说过了,如果姜璇愿意去,就去住几天也是可以的。
这次,崔大夫人接姜璇过去小住,也是因为崔大老爷的生辰快到了,到时候会宴客,她也可以带姜璇多多认识人。
姜璇也没想住上很久,虽然说崔大夫人对她好,毕竟是别人家,总没自己家舒服,她又不能拒绝崔大夫人一片好意,于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住两三天就回府。
崔家比姜家发迹的还要早,不但金陵府的宅子比姜家的大,就是京城这栋宅子,也比将军府要宽打许多。
一般的宅院布局都差不多,有差异的,也就是园中的布置,假山亭台这些会精致许多,还有各种花草树木,屋内的装饰布置会不同。
崔大夫人的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崔英陪着崔老夫人去了金陵,姜璇这才知道崔英竟然是崔大夫人的女儿。
她心头明白定然是崔英听崔大夫人说起过自己,在金陵的时候,崔英才会一直帮助自己。
她到崔府的第二天,就是崔大老爷的寿辰,一大早,崔大夫人就将姜璇带在身边,带她接待客人,还有宴席上该注意什么。
姜璇不感动都难,大概崔大夫人知道许氏不可能教导自己这些,二太太虽然也会带着自己一些,可终究她还有一个姜玲在,自然是亲生女儿为先。
她跟在崔大夫人身边,那些来做客的贵妇们都好奇的问是谁,崔大夫人一般都是好话不要钱似的将她介绍给众人。
不过一会,她就收到很多的礼物,头上各家妇人送的簪子沉甸甸的,还有手上也多了好几个玉镯子,脖子上还挂了珠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