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确实是没有听到侍卫首领的话,不过那侍卫首领就是再提高八个调门,皇上仍是不会听得到,因为此刻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刘太医亲自现身给他一个正式说法。
因此每一秒钟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剜心般的折磨,他又是觉得这个“脉像不甚平稳”意味着冰凝面临着凶险之境,可是从本意上他又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对不起,还没有来得及弥补过失,没有来得及补偿她,若是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不用想皇上也知道,冰凝死都不会瞑目的,而他也是一辈子都要承受愧疚的煎熬,即使是下辈子,仍是不敢与她在来世相见。
不祥的预感,深深的愧疚,皇上被各种各样的情绪与困扰,哪里还听得见侍卫首领在说什么?他只恨不能刘太医立即站在他的面前,给他一个最满意的答应,可又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俗语不幸应验,因此即使是在露天的室外站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光景,皇上仍是急得出了不知道多少的汗,又被寒风吹透成为一身冰水,就这么贴身穿在身上,就像是穿了一身冰铠甲。
穿了一般冰铠甲的皇上自然是浑然不觉,只一心一意、望眼欲穿地企盼着刘太医的到来,而那些大内待卫们即使没有穿一身冰铠甲,半个时辰下来也是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因为当时事发突然,众人来不及采取任何御寒措施就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又不像皇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自然是觉得难捱致极。终于,在他们几乎快要被冻僵的时候,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刘太医。
皇上当然是所有人中最为心焦的那一个,只听到脚步声,连核实的功夫都没有,就急急地抬脚朝院门处走去。这是斋宫,不比寝宫,出了房门已经是坏了天大的规矩,此刻眼见着皇上朝院门外走去,心知大事不妙,吓得一众侍卫登时齐唰唰地排成三排,呼啦一下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继续前行的脚步,同时异口同声地高呼出声:“万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皇上既心细如发,又天生一双鹰眼,思维更是敏捷头脑更是睿智,分析判断能力绝对是超一流。这传话太监若是心怀歹意之徒,他的眼神要么毅然决然、视死如归,要么眼神闪烁、有所图谋,然而眼前这个奴才的眼神却是哪一种情形都不是,而是胳膊腿乱伸,嘴里使劲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更是因为害怕而惊恐万状,哪里有半点一心寻死的样子?见此情景,皇上也是有些回过味来:难不成是闹了一场乌龙?
想到这里,皇上来了一个先人制人,看这奴才的反应如何再做定夺,于是他一个松手将他甩在了地上,厉声呵斥道:“还不速速回话?还待何时?”
传话奴才差点儿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道,哪儿还敢再有半点怠慢,赶快伸着巨痛的舌头,囫囵着回起话来:“回万岁爷,回万岁爷,刘太医让奴才给您传个话,贵妃娘娘脉像不甚平稳,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平静,特意差奴才……”
听了这话,皇上哪里还有心思都判断传话奴才是歹人还是善人,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冰凝的身上。自从冰凝病下之后,即使是还没有知道那个关于“救命恩人”的真相的时候,他就早已经乱了方寸,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但凡有任何一点关于冰凝的事情都会引发他的情绪波动,更不要说此刻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脉像不甚平稳”。
皇上是通医理之人,然而面对刘太医这个“脉像不甚平稳”竟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刘太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太医院的太医们哪一个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悬壶救世高手,绝对不是酒囊饭袋,可是为什么每每涉及到冰凝病情的时候,就一个个地全都成了庸医蠢材了?
“什么?脉像不甚平稳是何意?这就是刘太医让你传的话?你立即回去传朕的话,让刘太医立即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