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警官突然沉默了,他微微抬了抬头,向窗外看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他此时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是,陆旭从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一丝愧疚和悔恨。
“何警官,我知道您有您的坚持。可是,我们坚持的都是对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本身就存在原则性的错误,何必要坚持。因为这个秘密,所有人都活在痛苦中。除了你,还有喜得千金,却突如其来遭遇这样一次重击的钱大爷,还有当年那个值班的护士,你知道吗?30年前那个在值班室里值班的李护士,她在七八年前,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疯了。因为这个事情,她的一生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以,这个秘密对谁有好处?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午夜梦回,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怎么睡得安心。”
陆旭的一番话,让坐在对面的何警官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皱了皱眉,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抬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紧紧闭着的双眼,还有那沉重的呼吸声,无一不在暗示着他,此时那个摇摆不定的心。
陆旭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能肯定一点。这个何警官,其实内心十分想要把事情说出来,这样不仅能解脱自己,又能帮助到别人。他早就想这么做。可是,他似乎又在害怕着什么。不然,他也不会,30年了,都只字不提这个事情。
房间里,突然间没有了声音。房间里的三个人,心思各有不同。陆菲本来想说些什么,让这个退休的老警察,站出来说明当时的真相。可是,当看到这位已经近70岁的退休老警察,一副疲惫的样子。她就有些于心不忍。
直到,陆旭和陆菲准备离开。何警官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陆菲小声询问着,要不要再询问一下,陆旭回头看了看坐在办公桌前,仍然在纠结着的何警官,摇了摇头。
陆菲轻轻叹口气,准备跟着陆旭离开,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何警官,说话了。
“那个人,是现任局长。如果你没有找到证据的话,你会吃到很大的苦头。而这个实质性的证据,几乎没有。当时另外一个新人警察,现在,也晋升职位了。目前,在h市工作,是副局长。”
“谢谢您,何警官。”
陆菲和陆旭离开了何警官的家,当他们往西横街18号咖啡馆走的时候,陆菲终于按捺不住了,她问出了,心里面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试图让何警官站出来指正指正他们的错误呢?你难道感觉不出来?何警官一直活在愧疚当中吗?既然这样,那么就说明,他是有那个想法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努力一把?如果把何警官拉出来作为证人指责他们的话,那是非常有利的证据,毕竟他是当时的参与人。我想,如果我们努力吧,他会乐意的,你刚刚为什么要制止我呢?”
陆旭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如果真的想要说出这个秘密,何必要等到30年后的今天,何必要等到我们去找他,我知道他活在愧疚当中,我知道他想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但是,他竟然在犹豫,那就有他自己的打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办法。我也希望,我也希望他作为一个证人站出来指责。至少,当他说出来当时的真相之后。其实,他自己也会心里舒服些。但是,他会犹豫,那一定是有所顾忌,我想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所以我打算先去查一下那个,晋升为局长的那个新人警察。”
{}无弹窗“当时的新闻上面说,那个从医院里面把新生婴儿偷出来的嫌疑犯,是患有精神疾病的。所以,在之后的追捕过程当中,他情绪失控,精神失常,警方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不得以才开了枪。但是,与此同时,嫌疑犯也开了一枪。警察的子弹,打进了嫌疑犯的身体里,嫌疑犯的子弹,打进了那个婴儿的身体里。之后,嫌疑犯和那个婴儿,都双双坠入了氿湖当中。后来,警方打捞上来的尸体,只有嫌疑犯一个人。当时,大家都认为,是因为湖水太急了,所以,这个刚出生的婴儿,没有打捞上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的确是这样,不仅新闻里是这样报道的,连警察局里面记录案件的卷宗,也是这样写着的。可是,事实难道真的就是这样吗?当一个事情传得人越来越多。哪怕它是假的。所有人都觉得那是真的,而且,他们都深信不疑。以至于,我这30年来,都有些恍惚了。我有些分不清,什么才是所谓的真相?”
退休老警察的话,让陆菲和陆旭大感不解。因为他们在李子寒的电脑当中,看到的那一份卷宗,确实和当时新闻上面报道的内容,没有什么出入。
但是,这份卷宗上面有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上面记录的案件发生的过程,和新闻里报道的没有一点点不同。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它原封不动地抄了一份新闻报道的内容。这也是陆旭总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哪里怪怪的的缘由。
而现在,这个退休老警察的这番话,似乎暗示着当年报道的那个案件,并不是真正的真相。
“何警官,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份卷宗上面写着的,只是一个处理过的所谓的整个案件的“真相”。只是一个大众能欣然接受的真相,对吗?”
退休老警察看了看陆旭,慢慢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什么?那你们,那你们这可是隐瞒!你们竟然……我的天呐!”
陆菲听到陆旭分析出这样一个结果,突然间大感震惊。尤其是当何警官承认这一点时,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退休老警察似乎对陆菲的惊诧和吃惊并不感到奇怪,他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当时,我们追踪嫌疑犯的所有参与警员中,有3个人是老职员了,另外3个年轻小伙子,是今年新来的,都是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实习生。那次,是他们第一次出任务。和在学校里的训练不一样,演习终究是演习,实战终归是实战。当一个紧急事件发生的时候,那种紧张感和压迫感,是不自觉萌生出来的。当时,我们已经把嫌疑犯,逼到了氿湖边上。我们以为通过谈判,能够劝他把婴儿放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个新人警察的行动不小心激怒了嫌疑犯,这才导致他把枪对准了那个婴儿。我们当时在场的四个人,发现这个嫌疑犯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焦躁。他说的话有些偏激,他的情绪也是一点都不稳定。而且,他还举枪挑衅我们警方。”
“这样听来,这一枪打得似乎也有理由说得过去啊。虽然他是精神病患者,但是他威胁到了人质的安全,孰重孰轻,都应该保证这个人质的安全啊。”听完何警官的这番话,陆菲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是,这一枪,打得不是时候。虽然有足够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要开枪,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开枪的理由,并不充足。那个精神失常的男人,从衣服内侧口袋,掏出一把枪。因为情绪失控,他把枪对准了那个婴儿,嘴里面说得那些话,都是十分偏激的。开枪的那一瞬间,那个嫌疑犯手里的那把枪,并不是对着婴儿的。因为情绪失控,他有些手舞足蹈。开枪的那一瞬间,他拿枪的那个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严格来讲,那个时候,开枪的理由并不充足。可是,子弹已经发射出去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听到何警官这样一番解释,陆旭陷入了沉思,他疑惑地问道:“听您这么说,难道当时,只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