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升,想办法处置马武要紧!”邓晨在旁边看不下去,横着插了一步,将刘秀挡在了自己身后,“你刚才说得对,打死他们几个,也洗不清大伙身上的嫌疑。”
“还,还能有什么办法?”刘縯这会儿气已经消了不少,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床上的马武,喘息着道,“眼下我等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将功赎罪,把马武直接献给官府。那岑彭虽然为人阴毒,但心高气傲,极要脸面。我等如果把马子张交给他,他心中即便有所怀疑,明面上,也不会再继续刨根究底……”
“不能把马子张交给岑彭!”一句话没等说完,却又被刘秀红着脸打断,“哥,姐夫,马子张尽管落草为寇,但只斩贪官污吏,从不祸害百姓。咱们将他交给官府,就,就是为虎作伥。你,你们俩的名声,就,就会臭,臭得逆风飘出好几百里地,从此……”
“你闭嘴!”刘縯竖起眼睛,低声断喝,“再说,我就把你一巴掌拍死!”
“哥,孟子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马子张只杀贪官污吏,很受老百姓爱戴,棘阳到处都是他杀富济贫的故事,这样的人不该死!”刘秀从小到大,都没被自家哥哥如此凶狠对待过。顿时,双眼开始发红,含着泪补充道,“你平素教我,为人不能没骨气,不能为了几斗米就昧了良心。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总是要俯仰无愧,对得起……”
“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刘縯脸上顿时怒色又起,扬起手来,就要给刘秀一个脆的。邓晨见状,赶紧从一旁伸手拦住。扭过头,冲着刘秀微微一笑,“蠢小子,你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心里这会儿,恐怕早就有了决断。刚才的话,是说给我听的。他是怕连累我,所以先说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让我自己选择罢了”
“啊?”刘秀这才如梦方醒,瞪圆大大的眼睛低声呼唤,“哥——”
“哼!”刘縯将手抽回来,扭过头,故意不给他好脸色看
“哥!”刘秀明白自己误解了大哥,红着脸,不知所措。
先前躺在地上装死的邓奉,也赶紧趁机爬了起来,一把拉住自家叔叔邓晨,紧张的手心满是汗,“那叔你呢?你到底怎么选?”
“还用说么?”邓晨抬手给了自家侄儿一个爆凿,然后笑着摇头,“我当然跟伯升共同进退。”
随即,他又快速将目光转向刘縯,“伯升,这件事,光咱们俩带着几个孩子不行,得另找帮手。否则,即便能将马武藏起来,也出不了棘阳县城。”
“你是说他们?”刘縯心中一动,立刻明白邓晨说的是楼下的冯异、刘植等人。其实,他又何尝没有想过,请大家伙一块儿出手。但窝藏匪寇,罪在不赦,自己跟冯异等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岂可随便殃及无辜?念及于此,忍不住叹息着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们六个人,足矣!”
“伯升尽管放心,公孙兄他们都和你一样,是盖世豪侠!方才任光的举动,他们早就看在了眼里。所以特意在我上楼之际,许下承诺,愿意与咱们共同进退!”邓晨看出刘縯的顾虑,微笑着道出一个事实。
“啊?“刘縯闻听,顿时又是一愣。旋即,欣慰地点头,“好,麻烦伟卿请他们几个上来!这几个朋友,刘某交定了!”
“好!”邓晨点点头,微笑着起身。还没等迈步,“吱呀——”一声,门已经从外边被人轻轻推开。有颗乌眉灶眼的脑袋,试探着钻了进来。
“谁?”所有人顿时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手按剑柄,低声喝问。
乌眉灶眼的主人抬手在脸上抹了抹,露出一张十分俏丽的面孔。不是马三娘,又是哪个?只见她,快步钻进房间内,双目含泪,冲着刘縯和邓晨长身而拜,“多谢恩公,两位恩公大恩大德,三娘与家兄没齿难忘!”
原来,刚才刘縯和邓晨的对话,都被她听在了耳朵里,一字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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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弹窗第九章白虎岂由金锁缚
“伟卿,替我招呼弟兄们,我去去就来。”目送任光离去,刘縯的脸色迅速下沉,强忍怒火向邓晨交代了一句,手按剑柄,大步走向二楼。
“伯升……”邓晨生怕刘縯冲动之下直接宰了那四个小子,本能地出言提醒。话到嘴边儿,忽然又觉得自己此举纯属多余。
自家大舅哥刘伯升对小舅子刘秀向来视若珍宝,平素擦破个油皮儿都要心疼好半天,怎么可能对其动粗?倒是侄儿邓奉……,该打,待此间事了,一定要狠狠给他松松皮!
猛然想到,邓奉先前假作用功读书,实际上,也是跟刘秀一起,参与某些不可告人之事。邓晨的心脏就开始发抽。若是刚才岑彭硬闯进去,在屋内发现什么,今天在场所有人等,恐怕都要被这几个野小子拖入火坑!该打,真的该打,不打烂屁股不足以向弟兄们交代!
正恨得牙根发痒间,两耳畔,却又传来了冯异那敦厚的声音,“伟卿兄,楼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有需要冯某效力之处?”
“不,不用了。几个野孩子不肯用心读书,荒废光阴,伯升要上去打他们的板子!”邓晨的心脏又是猛地一哆嗦,赶紧装出一幅云淡风轻模样,笑着摇头。“唉,伯升也是,小孩子么,就得有些生气才对。若是天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抱着书册,那岂不成了书呆子?这辈子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是极,是极,书要读,却不能读死书,更不能像某些人那样,读着读着就读没了良心!”冯异早就看出他神情古怪,却也不戳破,笑了笑,大声许诺:“今晚我等携手拒贼,是功劳也好,是过错也罢,已经这样了,肯定每个人都跑不掉。所以,伟卿和伯升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掌中三尺青锋,任凭两位兄台驱策!”
“伟卿兄,咱们几人一见如故,有事尽管开口!天塌下来,大伙一块担着。”
“既然已经共同进退一回,当然要有始有终!”
“单凭兄台驱使!”
“一起,一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刘植、张峻、许俞、屈杨等人,也顺着冯异的话头,笑着许下承诺。一张张年青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多谢,诸位兄弟!”邓晨听得心头热血上涌,弯下腰,向众人一揖到地。“今后若有用到邓某之处,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他心里非常清楚,大伙都已经看出了刘縯和自己两个举止的怪异。但是,谁也没有选择抽身而去,一个个,都主动留了下来,愿意与自己和刘縯两个福祸与共。
“伟卿兄何必如此多礼!”冯异、刘植等人齐齐侧开身子,长揖相还。“楼下有我们哥几个看着,你尽快上楼去吧。告诉伯升兄,不必苛责几个孩子。读书固然重要,但做人更重要的是,不能丢了良心!”
“是啊,书可以慢慢读,但人心若是长歪了,就很难再纠正得回了!”
“只要不是把天捅破了,咱们几个都能一起担着!”
“速去,速去,这里有我等……”
任光临走前那诡异的笑容,大伙其实都看在了眼里。刘縯匆匆忙忙上楼的举动,大伙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明显,就在刘縯带着弟兄们跟郡兵周旋的时候,楼上那几个半大小子,闯出了祸来。但郡兵已经打了,县宰也已经得罪了,这个时候再说二楼发生的事情大伙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相信。所以,还不如干脆一点儿,有啥事大伙一块顶着。好歹到最后还能落个仗义名声,不至于有始无终,最后落个两头不讨好。
“邓某谨遵几位兄长教诲!”邓晨红着脸,用力点头。随即,转身快步而去。唯恐自己动作稍慢,眼里的泪珠当众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