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贵妃听了之后,也有些心酸,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当年他自战场回来受封大将军,他们曾经在宫里短暂地见过一面,当时自己自然是感动,为了保护自己,他竟然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所以她万万没有想到,孟立夫会有把自己供出来的一天,当年,在他的心里,自己比什么都重要,而如今在他心里,他的儿子比自己要重要。
“启辰的二皇子又如何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到启辰。
“当年我昊黎与启辰在边境交战,我方节节胜利,平晏侯,也就是当时的温将军,带领我方士兵一路逼得敌军步步后退,甚至斩杀了敌军的将领。启辰的将领被斩杀之后,新派来的将领是启辰皇帝的二皇子,不知如何他是知晓了我与臻贵妃曾经的关系,以此相要挟,让我泄露我方的战术给他,并且要我协助他……斩杀温将军……”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段怀瑾他们也都明白了,孟立夫选择了保护臻贵妃,听从了启辰二皇子的威胁,泄露了平晏侯的行军计划,让启辰的二皇子得以在路上埋伏,一举斩杀了平晏侯。
可怜一代将领、年纪轻轻的平晏侯,竟就这么被自己的兄弟给出卖枉死在了敌人的刀下。还有随自己夫君一起出征的温夫人,亦是做了刀下亡魂,可怜温悦汐自小就做了孤儿,若她的父母再世,陪伴着她长大,她又如何会被自己的叔父和婶母下药?
一个错误的决定,不知连累了多少人。
段怀瑾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朝着皇帝拱手道:“父皇,关于这一点,有证人可以证明,平晏侯府当年离世之前,他的近侍一直都在身边,亲耳听了他的遗言。”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累,“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去查证,朕现在只想知道,你们为何要给太子妃下毒?她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回皇上的话,太子妃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她是一个无辜的被牵连者,只是被用来陷害升平郡主的。”
“也是启辰的二皇子威胁你们这样做的?”
“是,当初罪臣跟臻贵妃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可只有一个人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就是臻贵妃当年的贴身侍女采莲,我们每次见面,都有采莲做掩护。而早在十年前,采莲就被启辰二皇子带到了启辰,用来威胁我们。这一次也是一样,他让罪臣跟臻贵妃一起合作,利用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来诬陷升平郡主。太子妃茶里的毒是臻贵妃下的,升平郡主衣袖的药粉是罪臣撒上去的,而毒药正是启辰的二皇子给的。”
听到这里,段怀瑾忍不住问道:“他能害升平郡主的方法有无数种,为什么要用这种如此麻烦,还极具风险的?”
“因为他不仅仅是要升平郡主去死,而且是声名狼藉地去死,他更要破坏升平郡主和蔚王殿下之间的关系,因为是他们两个人害得他妹妹怀萤公主那么惨,所以他要报复他们。”
原来如此,段怀瑾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如果说孟立夫的目标是温悦汐,那没有必要这般大费周章,把言诗云也牵扯进来。如果是启辰的二皇子为自己的妹妹报仇的话,也就说得通了。
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那温悦汐会因为谋害太子妃的罪名而被斩首,那她谋害太子妃的原因自然就会被认为是嫉妒,因为她心里还爱着自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蔚皇叔必定会因此大为恼火,他们两个的关系破裂,信任全无。一个以为自己被背叛了,而另一个被冤枉,有苦说不出。
是个好计划,可惜他终究还是失败了。段怀瑾想,就算他不失败,蔚皇叔也不会相信温悦汐会因为自己而给言诗云下毒的,因为就连自己都不相信。
此时的臻贵妃已经无力再去辩解什么了,孟立夫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她只有跌坐在地上,哀怨地看着孟立夫,泪眼朦胧,“你终究还是出卖了我。”
“我没有想要供出你,在你开口向皇上指控我之前,我没有任何一刻闪现过要把你供出来的念头,是你先开口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段怀瑾和刑部尚书是早就预料到臻贵妃会有这样一番话的,所以听到这样的惊人之言,他们脸上并无特别的反应。
皇帝是习惯了时时刻刻掩盖自己真实情绪的人,纵然心中再怎么吃惊,他的面上也不会露出可以让人观察出的痕迹。
只有孟立夫一个人,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臻贵妃,她这是疯了吗?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坐在高位的皇帝此时却不再去看臻贵妃,他的目光扫过段怀瑾和刑部尚书二人,那样犀利的目光,让他们二人心中不由一颤。段怀瑾连忙低下头去,父皇只怕已经猜出自己是在设局了吧?这多年来,父皇对臻贵妃长宠不衰,自然感情不同,父皇会责怪自己设局把臻贵妃骗进来吗?
段怀瑾心里没底,就算父皇知道臻贵妃是在骗他,他面子上大概也觉得过不去,也许会迁怒到自己的身上。
这一点段怀瑾不是没想过,但是相比较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段怀瑾正是因为考虑到父皇很可能不会让自己去审问臻贵妃,所以才来了这样一个出其不意,不管父皇愿不愿意相信,自己都要把真相摆在他的面前。
“给太子妃下毒的人是你?”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臻贵妃,“为何之前不承认,现在却又要说出来?”
“因为臣妾不敢说,孟将军威胁臣妾,说若是臣妾不照他说的,去给太子妃下毒,他就要诬告臣妾跟他有私情。臣妾见他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没法子,只好被迫答应了。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深知流言蜚语有多大的威力,皇上,臣妾的确是自私了,想要保住自己,害了太子妃,臣妾内心自责不已,还请皇上降罪!”说完这话,臻贵妃朝着皇帝俯身叩拜。那一双眼睛里却全是阴狠之色,孟立夫,是你先不仁的,休怪我不义。
皇帝见状,也没有开口让臻贵妃起身,而是看向孟立夫问道:“方才臻贵妃所言可是真的?”
而孟立夫就像是没有听到皇帝的话一样,直直地看着俯身跪在那里的臻贵妃,她为什么突然跑出来在皇上的面前说这些?无论太子殿下怎么逼问,自己从来都没有打算把她供出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性命,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先开口指证了自己!是坐不住了吗?原来她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她怀疑自己会将她给供出来,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在皇上的面前歪曲事实,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孟立夫突然很想大笑,自己竟然爱了这样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想着若是自己死了,她一定会感念自己直到最后都没有把她供出来的情意,一辈子都会把自己记在心里。可是,眼前的事实告诉自己,这一切竟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自己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可是她却可以为了保全她自己,把一切的脏水都往自己的身上泼。
自己这半生对她的情爱如今都成了一场笑话,一场天大的笑话!
见孟立夫只是盯着臻贵妃似笑非笑的模样,并不应皇上的话,段怀瑾皱眉冷声道:“孟立夫,皇上问你的话,为何不回答?”
孟立夫这才收回目光,双膝跪下,拱手对着高位之上的皇帝,神情坦然道:“回皇上的话,臻贵妃方才所言有真有假,她给太子妃下毒是真,受人胁迫是真,但是胁迫她的人并不是罪臣,而是另有其人。而她说的私情之事……并非是臣诬告,而是确有其事。”
她既然这样对自己,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好再替她瞒着的了,反正自己都要死了,通敌卖国、害死主帅、给太子妃下毒、嫁祸升平郡主,这几项罪名里的任何一项都是死罪,现在他只希望太子殿下说的话还有用,能够用自己的实话换回自己儿子的一条性命。
“你胡说!”臻贵妃恨恨地看着跪在旁边的孟立夫,“你知道你自己是逃不出一死了,却还想着拉着我做垫背,我看你是诬陷别人成瘾了,陷害了升平郡主还不够,现在还要来诬陷我!”此时,她又是朝着皇帝低头叩拜,“请皇上明鉴,臣妾对皇上您从来都是一心一意,怎么会跟别的男人有私情呢?”
皇帝却是不理会她,沉声问孟立夫道:“你既然指证臻贵妃跟别的男人有别私情,那你且说说,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就是罪臣。”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皇帝的声音里隐着怒火,这世间任何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私情,都会怒不可遏,更别说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了。
但是此时的孟立夫已经无所畏惧,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多加一项与贵妃私通的罪名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