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经过一处人多的地方,有几句闲谈之声透露被微风掀开的窗帘吹了进来,却原是在讨论孟立夫通敌卖国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事情,百姓们自然也是义愤填膺的。
只是孟立夫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呢?既然都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却为何又要留着翟正裕的性命这么多年呢?总有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
不过,想来这些疑问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
可是到了刑部之后,温悦汐才得知,除了承认自己做的那两件事情之外,别的,孟立夫什么都不肯说。
温悦汐不解地看着面前站着的段怀瑾,“事到如今了,他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通敌卖国的罪名都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
段怀瑾亦是蹙眉摇了摇头,“我也是想不通。其实其他的那些事情,他想不想说都无所谓,反正他都已经承认了。只是有关于他在宫里的内应,他也闭口不谈,这就有些麻烦,帮凶也算是凶手,不可能放那个人逍遥法外。”
段怀瑾说完之后,温悦汐并没有立刻应声,而是低头沉默着,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到她这个样子,段怀瑾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你说一个人会出于什么原因去这么保护另外一个人?就算自己要死了,还是不愿意把另外一个人给供出来?”温悦汐抬眸看向段怀瑾,“要么是被胁迫,要么是心甘情愿。如果是胁迫的话,孟立夫如今身上背负的罪名已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他还有什么怕被别人胁迫的?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另外一个可能了。”
“他是心甘情愿保护那个人的。”段怀瑾明白了温悦汐话里的意思。
“能在大婚当日在太子妃的茶杯里下毒的,只有可能是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很有可能会让人联想到……”
“私情?”段怀瑾心中一阵,如果孟立夫真的跟宫里的女人有私情的话,这件事只有闹得更大了……
“当然,这只是猜测而已,鉴于孟立夫一直不肯开口承认……”温悦汐刻意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兵不厌诈,有一也可有二。”
段怀瑾眸光深深地看着温悦汐,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还是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温悦汐。”
温悦汐闻言笑了笑,“我当然不是以前的我了,每个人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就如同太子殿下您,不也跟以前不一样吗?”
“好了,不说了,案子的事情就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还请能让我父母死亡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翟叔叔我就先把他带回侯府去住了,如果还需要他出面的作证的话,可以直接去平晏侯府找他。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段怀瑾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什么事?我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对了,顺便说一下,太子殿下,有关于孟将军的内应,我怀疑是臻贵妃,等会儿您过去审问他的时候,可以利用一下。那……我这就告辞了。”
看着温悦汐的背影,段怀瑾久久愣在原地,无法回神,她竟然连孟立夫的内应是谁,都已经知道了。此时的段怀瑾越发笃定,这一切温悦汐都是提前知道的,飞贼、衣服不过是个局罢了,不然孟立夫不会有那么傻,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把能作为证据的两件衣服放着,甚至都不抹去上面药粉的痕迹。
那两件作为衣服的证物很可能是温悦汐伪造的。
但是不管是不是伪造的,孟立夫都已经认罪了,温悦汐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太子殿下……”
“走。”
“去哪儿?”
“接着审问孟立夫。”
接着审?可是还能审出什么来?这个孟立夫是咬死了不肯开口啊。
段怀瑾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刑部尚书快速道:“我怀疑孟立夫的内应是一个跟他有私情的女人,所以他才这么护着她,不肯把那个女人供出来,而且这个女人还有可能是我父皇的一个嫔妃。我这么跟你说,是希望你待会儿无论听到我跟孟立夫说什么,脸上都不要出现惊讶的表情,我准备再诈他一诈。”
被香儿拉着起身,温悦汐来到后院的库房,打开库房的大门,一走进去,就看到地上摆着几个大箱子,很明显是临时摆在那里的。
温悦汐心中了然,这几个大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她们这些日子以来隐瞒着自己的秘密。自从上次温珺雅他们一家搬出侯府,自己清点了一次库房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来过库房,完全不知道库房里竟是多了几个大箱子。
怀着深深的好奇心,温悦汐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里面全都是各色绫罗绸缎,再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珠宝首饰……
“这是……?”温悦汐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段蔚予。
“你的嫁妆,我请妙毒夫人和宓儿她们帮着准备的。”这些东西本该由悦汐的父母来准备的,可是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她身边又没有别的长辈亲人,而让她自己来张罗这些未免有些心酸,所以自己就请妙毒夫人她们帮了忙。
温悦汐鼻子一酸,上前抱住段蔚予,轻声道:“谢谢你。”
这个时候许宓也是跟了过来,见他们两个正抱在一起,赶紧上前捂住香儿的眼睛,把她给带走了。
“准备嫁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什么非要瞒着我?”
“本来没有想瞒着你,只是这阵子你一直忙着孟立夫的事情,没有发现罢了,我们索性也都不说了,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温悦汐脑筋一转,顿时都明白了,“怪不得我之前问你为什么越来越忙,你还跟我含糊其辞的,你是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吧?”
段蔚予含笑点头,“没有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要繁琐复杂得多。”
“你应该告诉我的,你们都在忙这件事,结果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段蔚予闻言轻轻弹了一下温悦汐的额头,“就算我告诉你,你也顾不上婚礼的事情。”孟立夫的事情事关她父母出事的真相,于她来说当然是最重要的。而婚礼的事情原本就是自己计划好的,也不想再往后推,所以干脆就由着她去忙活孟立夫的事情,而婚礼就由自己来准备。
温悦汐踮起脚环住段蔚予的脖颈,笑得一脸的狡黠,“那可以把婚礼往后推啊,等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准备婚礼也不迟。”
“可我不想往后推。”
温悦汐歪头轻笑,“为什么?”
“明知故问。”剩下的话已然尽数消弭于二人的唇齿之间。
……
段怀瑾从刑部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刑部尚书亲自把段怀瑾给送出大门,“太子殿下慢走。”
“尚书大人也尽早回去吧。”
策马离开刑部,空旷无人的路上,段怀瑾一人于夜风之中往皇宫的反向而去。
经过方才的一番审问,孟立夫亲口承认了自己给太子妃下毒并且嫁祸给升平郡主的事情,而且也对于翟正裕指证之事,他也终于点头认罪。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温悦汐给出的诈口供的方法,她足够聪明,正因为如此,才更叫人怀疑。
如果孟夫人真的曾经对温悦汐说过,孟立夫要害她这样的话,以温悦汐的性子应该不会真的认为她只是胡言乱语,就这么把这件事揭过去,并不像是温悦汐会做的事情。
仔细想想,那两件证物得来得机会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偏偏最近这几日京城里出现了一个专挑朝中大臣府邸下手的飞贼,偏巧这个飞贼在齐侍郎的面前跑进了孟府,而又偏偏那么凑巧,在孟府的客房里发现了那两件滴了血的衣服。据齐侍郎所说,当时他们仔细搜查了孟府的那间客房,除了这两件沾了血的衣服,没有发现任何其他飞贼留下的痕迹。
这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难道不让人怀疑吗?尤其是在那天之后,那个飞贼彻底在京城销声匿迹了,出现和消失的时机都把脉巧合,让人觉得这个飞贼好像就是为了让刑部引出这个案子才突然出现的。
段怀瑾怀疑这一切或许是有人在故意操纵,引着所有人上钩,而这个在背后操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温悦汐。她应该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案子的真相,那天她当着自己的面问言诗云在大婚的当天有没有见过什么男人,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而她或许是故意那样问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太可怕了,所有人都被她操纵着,而事情也在按照她设计好的方向进展。一个人在经历过生死之后,真的可能有那么大的改变吗?现在回想起来,就连当初她跟自己的退婚,只怕也是刻意安排好的。
只是却不知道她事先有没有预料到孟立夫怎么也不肯开口说出他那个内应是谁,而且对于当初为什么要害死平晏侯的原因也是含糊其辞,他给出的解释是他当时起了野心,想要取平晏侯而代之,可是这个说法并不足以让自己相信,他明显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段怀瑾也就没有再去找皇帝禀报了,想着明天早上再说,并径直回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