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我无后呢?”苏慕安显然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他在那时再次问道。
“好问题,但你不用担心。”人影却对此并不恼怒,反倒是飒然一笑,然后他伸手指了指头顶,意味深长的言道:“若是无后,不是还有前人吗?这债终究时赖不掉的。”
“这样吗?”苏慕安并没有去怀疑人影的意思,只是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你在想什么?”这般神情落在那人影的眼中,对方再次问道。
“我得修成仙人。”苏慕安想也不想的回应道。
“为什么?”这话倒是让那人再次来了兴趣,他很奇怪于苏慕安这忽然升起的决心。
“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背着债活在世上,苏家的刀客不喜欢欠人东西。”才十二三岁的男孩一本正经的言道,那模样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的味道。
“苏家的刀客”那人影闻言呢喃着这五个字眼,眸中淡漠的神采在那一刻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转瞬又恢复了原来模样。“你就这么笃定你的儿子就是刀客?”
“当然,我爹是刀客,我是刀客,我的儿子自然也必须是刀客。”苏慕安对此毫不怀疑,而后话锋一转,“况且苏家不喜欢欠人东西,但也从来不喜欢别人欠我们东西。”
“祝贤害死我爹,这个仇做儿子的得为老子报,但想要杀了他,我就得修成仙人,所以,我没得选。”
“你比你爹倒是明事理得多。”人影笑道,他的手在那时忽的伸出,于那已经生锈的刀身上一指,那把化为铁锈的刀竟然就在那时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上面的锈迹犹如时间倒流一般退去,再次露出裹藏在起来那雪白无暇的刀身。
苏慕安显然没有料到这般变化,他在那时疑惑的看向人影,似乎在询问他此行何意。
“这不算借,这只是一点小小的馈赠。”人影如此说道,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就当是为了再看一次,那样的一刀,我可不想再等到你的儿子,活着更远的未来”
苏慕安看了看手中的刀,沉默了一小会,方才由衷言道:“谢谢。”
“你倒是颇有几分他的性子。”那人感叹道,而后像是来了兴致,又说道:“不若我再给你指条明路?”
“嗯?”
“今日你所作所为尽入了你敌人的耳目,长安城你待不下去,此行你可去往冀州边境的太阴宫或会有什么机缘也不一定。”那人缓缓言道。
一旁久未作声的徐寒听闻此言眉头一皱,对于那个太阴宫徐寒的印象并算不得太好,而这神秘男人却让苏慕安去到那处,这其中究竟又有什么算计让徐寒多少有些不安。他虽然有心提醒,但转念一想对方的层次早已超出了他、甚至太阴宫也不止一筹,自作聪明不仅帮不了苏慕安,反倒还有可能为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至少现在看起来对方还没有加害苏慕安的可能。因此徐寒在微微犹豫之后,终究还是收起来这份心思。
“可是”苏慕安在那时有些迟疑,他侧目看了看不远处的徐寒,似乎是想要征求对方的意思。
“你离开,才是帮他,他才能洗脱与今日之事的干系。”但还不待徐寒给予回应,那人的声音变再次响起。
听闻这话的苏慕安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而那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侧头看了看未有坏他算计的徐寒,但目光却在那一刻猛地一凝,生生的停在了徐寒的身上,他周身的光晕在那时开始毫无规律的闪烁,将其此刻内心剧烈的波动在这时展露无疑。
“你!”他伸手指向徐寒,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有所顾虑,方才起头的话又戛然而止。
徐寒自然也在那时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他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对方。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东西。”那人似乎也在这个空档平息掉了自己心头的异样,语调变得平静了几分。
“什么意思?”徐寒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不由得皱眉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的命不会太好。”那人如此言道,便失了与徐寒对话的兴致,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慕安,“小家伙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待到你修成仙人之时,便是还我一刀之日。”
那人说着,声音忽的变得缥缈不定起来,而身子亦在那时渐渐变得模糊,隐没在夜色之中。
“可是你究竟是谁?”趁着那人的身子还未彻底散去,苏慕安大声的问道。
这人影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都着实太过诡异了一些,让苏慕安很是奇怪。
“昆仑仙人境。”
“宗布鬼王门。”
“秋尽冬来日。”
“行世赊刀人。”
那人影在那时早已消失不见,唯有一道绵长的声音却在那时,于诸人的耳畔响起。
语调绵长,经久不息。
10:45:09
大魔头d201712210:45:09
苏慕安的刀带着狂暴的刀意与通天的气势直直的朝着雁擎山的面门劈了下去。
这一刀中所裹挟的力量远远超出一位寻常三元境修士所能拥有的极限,而作为这一刀的目标,雁擎山自然是最为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脸上在那时浮现出骇然之色,他不敢托大,狂暴的真元于那时自他的幽门中涌出,在他与苏慕安之间形成了一道厚重的真元屏障,而他手中的刀亦被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气力试图挡下苏慕安这来势汹汹的一斩。
只是这些做法到最后却似乎都化作徒劳。
苏慕安的刀,刀身洁白,像是那隆冬的雪,一尘不染。所过之处,阻挡他去路的磅礴真元更是纷纷如潮水般于的刀芒下退去。就像是入海的蛟龙,无需任何力量的碰撞,海水便自发的为他的王让路。
然后,雪白无暇的长刀极为顺利的便落在了雁擎山的刀身上。
叮!
二者的碰撞让静谧的天策府府门前升腾起了一声轻响。
诸人屏息凝神看着这幅场景,他们以为,或者说认为,接下来会发生的应当是一场针锋对麦芒的惨烈比拼。
而事实上,除了那一声轻响之后,二者的刀锋便再无任何的交集。
只是微微的一下触碰,雁擎山提起的刀便在那时碎了。
是的,雁擎山的刀碎了。
不是断,是碎,如同琉璃一般,由内至外,由点至面碎掉。
就好似有什么力量从雁擎山刀身的内部荡开一般,他的刀忽的就在那一瞬间化为了粉粒。
他的脸色从凝重到诧异,从诧异到惊恐,这一些复杂的转变却只用了一息不到的光景,而这一息的不到光景,却也足以让苏慕安手中的刀越过二人之间并不漫长的距离,落到他的头顶。
死亡的气息在那一刻笼罩向雁擎山的身体,他的身子开始颤抖,瞳孔亦那时放大。
时间或是因为濒死的缘故忽的变得慢了下来。
至少在雁擎山看来,那一刻,苏慕安的动作似乎的真的慢了下来。他能清晰的看到男孩脸上的神情由暴怒缓慢的化为诧异,似乎对方也在因为这一刻的怪诞景象而感到不解。
他的刀悬在雁擎山的头顶,却迟迟未有落下。
雁擎山无法确定,这样的变故究竟是他错觉,还是真的存在的某种神迹。他想要趁着这个时机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可他却惊恐的发现,他的思维可以如常的运转,但身体却难以超脱这缓慢的时空,脑中所下达的命令被身体缓慢的执行着,但却难以躲开苏慕安的这一刀。
似乎如此下去,除了延长那死亡到来前的恐惧,这般忽然发生的神迹于他的性命便再无任何帮助。
但就在那时,一道浑身包裹着光晕的身影忽的出现在了二人的身侧。
雁擎山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他想要去看真切那身影模样,但即使是侧眸这般简单的动作,此刻他做起来却显得异常的缓慢。
“虎豹之驹,虽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蔻,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而那浑身包裹在光晕之下的身影显然未有去关心雁擎山的意思,他那双闪着诡异光彩的眸子直直的落在了苏慕安的身上,他看着那几乎被定身一般停滞在半空中的男孩,细细打量,就好似在观赏某件价值连城的珍宝。而在好一会之后,他终是点了点头,嘴里发出那般的感叹。
那语调之中包裹着的是由衷的赞赏,以及评价货物一般冰冷的判断。
“苏家欠我一刀,已有足足八百余年,这一刀,可做利息。”他又这般言道,而后手指微微抬起,朝着苏慕安的刀身上轻轻一点,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稍触则退。
于是,停滞的时间在那一刻又猛然开始流淌。
苏慕安的刀带着狂暴的气势继续斩向雁擎山的门楣,而雁擎山那狼狈到有些滑稽的躲避显然无法避开这一刀。
似乎一切都未有改变。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就在苏慕安的刀即将触碰到雁擎山的面门时。
淡黄色的锈迹忽的漫上了苏慕安的刀身,一点又一点,速度极快,犹如蝗虫一般转瞬便密布了他的整个刀身。
而在他的刀终于落在雁擎山的头顶之时,那把之前雪白无暇的长刀竟在那一刻化为了铁锈,敲打在雁擎山布满惊恐的脑门上,却只是留下一道不深的血痕,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劫后余生的雁大统领足足用了数息的光景才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