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闻言一窒。
孩子有时候比大人还要敏感和通透。
想了想,韩彦才开口答道:“他大约也是想的……”
毕竟,除了独宠后宫的赵贵妃和母仪天下的王皇后,元嘉帝唯一肯多关注一点的就是长姐端妃了。
可是,不论有多欣赏长姐的才识,只要一碰上赵贵妃,元嘉帝就毫无原则可言了。
小望之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如果他想保护我和母亲,那为什么母亲还会自焚救我?”小望之咬紧下唇,眼泪汪汪。
韩彦无言以对。
甥舅俩各地垂首沉默许久,小望之才开口喃喃问道:“那以前怎么不说?”
韩彦并未瞒他,道:“天子秋狩,今年大约会选在辽东府……你,也是时候认祖归宗了。”
小望之愕然抬头,一脸委屈和惊恐:“爹爹不要我了?”
韩彦抬手摸了摸小望之的脑袋,笑叹道:“爹爹要是不要你,当初就不会拼死将你从宫中救出来了。”
“可我不想回去!”小望之咬着下唇,难得主动握住韩彦的手,一脸祈求道。
韩彦见状心疼得不得了,差点就冲口而出:“不想回去就不回去,爹爹养你!”
可是,理智却让他缓缓开口道:“大周的江山需要你!你的母亲也需要你去为她正名!
“圣上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却并无一个皇子可以托付江山,内有不臣之人居心叵测,外有瓦剌虎视眈眈,你作为大周唯一的皇嗣,必须肩负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小望之在边地生活多年,当然知晓瓦剌侵扰之下边地百姓之苦,闻言小眉头皱得愈发地紧了。
他还不知道什么对于江山社稷的责任,但是他知道,要想家人亲友生活得安稳富足,一定要有强大的兵力抵御瓦剌的入侵!
韩彦见状,遂接着说道:“况且赵贵妃在你母亲不幸去世之后,散布谣言,说是她为了争宠而罔顾宫人的性命,焚宫吸引圣上的注意,结果却让一宫之人陪葬……
“你得站出来,告诉世人真相,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这,也算是你对她生身和救命之恩的报答吧。”
哀伤、迷茫,瞬间袭上心头。
那双乌溜溜的明亮的大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阴翳。
明明昨日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孩子,一夜之间,似乎就长大了。
韩彦挑帘进来时,就见小望之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床上,整个人就如一株被暴风雨摧折的小草,颓丧阴郁、茫然无助。
韩彦暗自叹息,难得温和地走上前去,将小望之揽在怀里,轻拍安慰。
倒是小望之很不适应韩彦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怀亲近,别扭得浑身一僵,方才的颓丧伤心倒是因此而减轻了不少。
好半晌,终于忍耐到韩彦主动放开“温暖的怀抱”,小望之忍不住暗暗地长吐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自始至终都对自家外甥情绪变化感知敏锐的韩彦:……
“吃饭啦!”
舒予在院子里喊道。
瞬间化解了西间里尴尬的气氛。
“快穿上衣服,先去吃饭。”韩彦拍了拍小望之的肩头,面色僵硬地迈步出去。
见韩彦的背影消失在西间,小望之顿时长吐一口气,也顾不上感伤不感伤了,赶紧穿好衣服,飞快地溜下了床。
在门外悄悄地听着里间动静的韩彦,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难得他温柔一回,要做回慈父,以弥补自己昨夜的莽撞,没想到还被嫌弃了……
吃早饭时,舒予看着气氛怪怪的甥舅俩,还以为是昨夜的事情让两人生分了,不由地暗叹一声。
吃过饭,舒予自去灶房拾掇,将空间留给这“生分”的甥舅俩独处。
韩彦开门见山,面色如常地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小望之见状不由地松了口气,他还是习惯“正常”的爹爹。
哦,不,应该说是“舅舅”。
小望之顿了顿,摇摇头,老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他脑子乱糟糟的一团,震惊、伤心、迷茫、无助……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又该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