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在外面过夜是将就,可实际上十分担心易白不习惯,所以马上花钱请人去客栈订了房间,再把里面的床褥等物一概全换成了新的,料子虽然不是最好,质感却是一等一的。
陆修远追求奢华,但他不是土鳖,并不会觉得最贵的才是最好的,他一向只相信自己的感官与眼缘,一眼看中的,他会多留意,若是触感以及其他感官也觉得不错,那么在他眼里,那就是最好的。
江未语带着孙嬷嬷进客栈的时候,恰巧见到里面兴师动众给那位出手大方的客人换用品。
打听清楚了缘由,江未语撇撇嘴,有钱人可真能挥霍,就客栈伙计们刚送上去的东西,仅是一个喝茶的杯子就抵得上她玉佩的三四个倍,更别说那光是看起来就柔软保暖的天鹅绒锦被,若能盖着那玩意儿睡觉,一准能做个富贵梦。
住不起陆修远他们那样的房间,江未语开的是整个客栈最普通的房间,房间有点小,但好在床够宽敞,晚上两个人挤一挤还是能挺过去的。
把行礼安放好,江未语道:“嬷嬷,我肚子饿了,来的时候见到街面上又馄饨摊子,咱们去吃一碗吧!”
孙嬷嬷有些哽咽,若是姑娘进了江家,过的便是富贵日子,哪能沦落到出来吃馄饨充饥的田地?
江未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有些无语,“嬷嬷,咱们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再伤春悲秋了好么,最困难的时候不是该往好的方向想吗?或许咬牙挺过这一关,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呢?好啦好啦,咱不想那些,先去填饱肚子我才有力气计划今后要怎么办。”
“姑娘说得对,是奴婢心思狭隘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叹气,一个姑娘家,没有亲人的帮衬和庇护,她就算再有本事,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更何况眼下还在逃命,能不能躲过大姑奶奶的杀劫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主仆二人来到街面上。
馄饨摊子正对着茶楼。
易白最先发现那对主仆,挑了下眉,看向陆修远,“竟然是她?”
陆修远垂目望下去,脸上表情淡淡的,似乎是在看江未语,又似乎是在看别的东西。
易白想起早前那桩事,“看这位姑娘的样子,的确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出来的,或许真的是落难了,但似乎,被兄长误会了呢!”
陆修远神色漠然,“萍水相逢而已,我没义务一定要帮她,若是每一个落难的人我都要出手,那么陆家早就倾家荡产了。”
易白不再说话,目光也从江未语身上收了回来。
兄弟俩又在茶楼坐了会儿,等雨彻底停了才去客栈。
而与此同时,江未语和孙嬷嬷也刚好吃完馄饨要回去。
然后就造成了尴尬的一幕,江未语一直跟在陆修远身后。
陆修远并不知道她和他们兄弟俩住了同一家客栈,只是对这姑娘的印象不是那么的好,蹙蹙眉转过身望着她,“你又想做什么?”
江未语直视着陆修远的眼睛,平静道:“走我自己的路。”
陆修远有些头疼,因为这种情况之前实在是太常见了,他不收那些姑娘的礼物,姑娘就一直跟着他。
“你不是想卖玉佩吗?这是一百两。”陆修远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她,“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江未语有些好笑,这个人真把她当成心慕他的女子了啊,“虽然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但是很不好意思,我的玉佩卖给谁都行,就是不卖给你。”
陆修远:“呵!”欲擒故纵?
江未语不再理会他,带着孙嬷嬷直奔客栈而去。
------题外话------
这个番外的时间线与正文里面陆修远易白两兄弟下江南的时间是连在一起的,别跟番外一弄混了。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最是江南好风光。
陆修远和易白两兄弟一路行来,早把江南美景游览了大半,陆修远此行本是为了生意,不过路途中见到易白似乎对杏花春雨的江南很感兴趣,便把生意推了一推,先带着他各处赏玩,眼下兄弟二人是在画舫上,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绵柔的雨丝透着些微冷意。
陆修远从甲板上回来,收了雨伞进门,对着易白道:“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咱们靠岸吧,去找个茶楼喝杯茶暖暖身子再回客栈。”
易白从外面泛起涟漪的湖面上收回视线,点点头,“好。”
画舫靠岸,二人各自撑了伞踩着青石板阶走上去。
此处是个小镇,建筑物均以灰白色调为主,前街后河,房屋格局四水归堂。
二人一边走一边找茶楼。
“公子可愿买下我这枚玉佩?”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陆修远驻足,偏头望去。
那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安静恬淡,肤色白皙,身段玲珑,说话的时候语调十分柔婉,只不过,她穿得很是单薄,料子极其普通,看样子,倒像是个暂时落难的大家闺秀。
陆修远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对于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的他来说,这是一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玉佩,放到寻常当铺里或许能当个一二百两银子,但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抱歉,在下对姑娘的玉佩不感兴趣。”陆修远直接拒绝。
这一路上,但凡他们兄弟出去露过面,总有姑娘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接近他们,而送玉佩这种手段,比起前面那几十位来,根本不够看的。
“我只要五十两。”她浑身都被淋湿了,似乎是有些冷,说话都带着颤音,胡乱地抹了把脸,又将玉佩往前送了送,好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苦涩,“出门在外一时落难,小女子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还望公子大发善心,帮帮忙。”
陆修远指了指前头,“那边就有当铺,姑娘的玉佩绝对不止五十两,与其在我手上吃亏,你还不如让它有个好去处。”
江未语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他生得修眉俊眼,清雅绝伦,是很容易让人一见倾心的如玉公子,只不过,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不懂矜持上赶着示好的女子了。也对,像他这样的人,主动送上门的姑娘想必如过江之卿,自己与那些人一比,的确是没什么“段数”可言。
江未语转头,前面不远处的确有一家当铺,门外用竹竿缀了布帘,上书一个大大的“当”字。
但凡识字的,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她也识字啊,可是她去不得,这玉佩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旦去了当铺,马上就会被那些人发觉,到时候她和嬷嬷都没命活下去。
“公子不再考虑一下吗?”江未语想了又想,还是对眼前的男子寄托了最后一丝希望,“十两,不能再少了。”
她还等着银子回去给租金,把那间勉强算宽敞的民宅租下来呢,否则今晚自己和嬷嬷便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有。
“无聊!”
陆修远眉目越发的冷,完全没有再跟她搭话的兴致,撑着伞朝前走去。
江未语攥紧了手里的玉佩,再次抹去脸上的雨水,重新走进小巷里。
到了一处门前,停了脚步。
江南多雨,房屋侧坡都会延伸出墙壁一尺多宽来,江未语的嬷嬷就在那一尺多宽的房檐下看着行礼等她。
见到江未语浑身湿漉漉的回来,孙嬷嬷忙迎上去,满脸心疼,“姑娘,怎么不找个地儿躲躲雨?你看你,都淋湿了,冷不冷,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换身干净的衣裳,否则这么捱到晚上,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江未语抬头看了看眼前高大的民宅,她本来是要租住在这里的,奈何租期最低半年,先付银子后入住。
她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只好动了典当玉佩的念头,岂料那当铺竟是江家名下的,她只得打消了念头,把希望寄托在那位路过的公子身上,还以为真能得贵人相助,哪曾想到头来,还是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