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秦远没有离开之前,言笑自如的小琼,看到邵连山那淡漠的目光,竟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连忙道:“邵老师莫怪,小琼一时嘴快,忘了您的叮嘱。”
邵连山轻轻点头,指了指头顶,道:“天上那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一切小心行事,不然徒增麻烦。”
“是,邵老师!”小琼起身,单膝跪地,英姿飒爽的做了一个武人抱拳礼。
“起来吧,下不为例。”
小琼见邵连山没有动怒的痕迹,这才长松一口气,连忙起身,恭敬的坐在一边。
若是以前,她看到有人对一个自称“华大邵老师”的老学究如此敬畏恐惧,一定会耻笑不止,但只有真正见过他的心狠手辣,才会知道她刚才有多么危险。
无心之人是没有资格跟在他身边的,而了解了他诸多秘密之后,却不能继续跟在他身边,那下场只有一个,永远从这世间消失。
这位自称邵老师的人,在诸多方面和和气气,平易近人到让人如沐春风,但在某一些方面,却堪称心狠手辣,无情至极,只要违反,哪怕再小的事情,也不会姑息纵容。
他曾经对着某一位化成烟灰的大妖解释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如何能将大事交到你手上?大事小事都不能做,留之何用!”
两人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只不过邵连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邵老师挑人一向慧眼如炬,这秦远心性极佳,也就吃了些年龄的亏,但已经走到了收放自如的门槛,假以时日,再经几番锤炼,或许能成大器。”
小琼有探查人心的独到能力,她出来并不是与秦远争锋相对,也不是为了那些灵璧,真正的目的是在帮邵连山选人。
“或许能成大器?也就是说,或许也会不成器?”邵连山笑呵呵问道。
小琼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道:“他虽然心性不错,是上上之选,但其中隐患甚大,平静的心湖之下实则暗涌流动,我猜想他早年必然有过生离死别,带来的痛苦并未化解,而是被压抑下,正如他之前所言,宜疏不宜堵,拦阻过甚,一点溃堤,必将洪水漫天,再要收拾,又是一番苦功夫。”
“不错,他早年期间家人相继离世失踪。”邵连山呷了一口茶水,“还有其他的吗?”
“再有就是根骨方面,我知道邵老师不是很看重根骨,但这秦远……”,小茜欲言又止。
邵连山头也没抬,说道:“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
“实为中下之姿,可为地基不可为楼阁!”小琼遮掩。
“可为地基不可为楼阁?呵呵,够了,这便足够了。”邵连山大笑起来,笑声朗朗,仿似得到珍宝一般开心十足。
小琼怔怔看着秦远,而后马上读懂了秦远心中所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姣好的脸蛋上浮现一丝笑意,但嘴上还是说:“既然你那么大方,我就却之不恭了。”
秦远点点头,看向邵连山,道:“邵老师,您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去找。”
“臭小子,倒是着急。”
邵连山笑骂一声,又板着脸,露出少有的严肃神色,道:“我可警告你,人与妖之间隔阂着不可逾越的天条,若是你小子胆大妄为敢挑战神庭威严,等到天打雷劈的时候,我可不给你背锅。”
“邵老师想哪里去了,就是朋友,呃,很好的朋友,红颜知己总成了吧?”秦远说到一半,看见邵连山那不相信的神色,又改变了一下称谓。
他对胡小仙的感觉很复杂,有感恩,有友谊,也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好感,但是他知道这应该不是爱情,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的感觉。
况且那道天条压在头上,的确让他不敢多去奢求,谁特么活腻歪了去挑战那玩意儿,自己被挫骨扬灰不说,还要把对方也连累到万劫不复。
至于那些脑袋一昏,甩开膀子就开干的人与妖,用秦远的话来说,都是一群二货,明明就是个生鸡蛋,撑死了也就是个稍硬点的茶叶蛋,却非要拉着对方雄赳赳气昂昂去跟猛犸象坦克玩硬碰硬,不被碾成鸡蛋饼才怪呢!
若是真有心思,也要等到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可以两人联手挑战整个修行界才成,拳头大才是真理。
“真的吗?”邵连山笑眯眯看着秦远。
秦远拍着胸口保证,道:“天地良心,保证没有一点。我跟着您学习了那么久,早就被您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优良作风感染,现阶段的主要目的就是好好修行,除了修行之外,别无所求。”
邵连山讥讽一笑,道:“那夏诗雨呢?夏诗雨可没有一个叫做‘修行’的乳名。”
被邵连山那灼灼目光盯住,秦远一时间有些头大,只能觍着脸解释道:“主要目的是修行,但也不能耽误成家立业嘛,夏诗雨又不是妖族,我跟她在一起可不违背天条。再说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夏诗雨也是您的学生,您总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么俊俏美丽、贤淑优秀的闺女,随随便便嫁给一位凡人,油盐酱醋白首一生吧?有我这么品行优良,能够与她一起神仙眷侣的女婿在,还多想什么?”
“滑头!”
邵连山对秦远那张破嘴很不以为然,但也不再多说什么,手指一搓,光芒闪动,一张上好生宣和一支玉竿紫毫湖笔,宣纸铺在桌面,提笔压腕,笔走龙蛇,唰唰几行风流写意的小字流淌而出。
好在秦远熟通行书草书,不然还真看不明白邵连山写的这些东西。
同时他又多看了邵连山一眼,宣纸上的字迹与他平日里的板书大相径庭,他平日里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都是一笔一划,工整严格,类似于仿宋体,虽然很好看,但并无这等挥洒自如。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是将字迹比喻成人,那邵连山的板书就是一位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一丝不苟,古板至极的老学究,而他的毛笔字则更像一位赤脚白袍,长发披散,立于万山之巅的狂士!
两者简直就是站在两个极端!
“怎么,刚才不是急的跳脚,直冒热汗,现在又有雅兴欣赏书法了?”邵连山见秦远盯着宣纸一动不动,没好气的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