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还没言语,舒薇已经替他叹气:“唉,还说呢,一个样,早商业化了,老街老房子都拆光了,却在原址修起仿古的建筑,卖起天南海北的东西,倒三不着两,俗气得不得了。有意思的东西也有,可跟着这位导游,不管是古迹还是民俗,哪一样都说不上两三句,哪条街上有什么吃的倒是门清,还指望他呢!”
陈新被她说得有些窘,又觉得在外人跟前失了面子,不忿道:“我是汉族,咋个晓得这些?就你们这种小资名堂多,什么都要讲来历。你说神经不神经?连去‘程肠旺’吃面,也要问老板民族籍贯,祖宗八代,跟隔壁卖砂锅粉的张姨妈家有没有关系……哎哟,你放手,我错了,不是张姨妈,是陈姨妈……哎哟,饶命啊,救命啊!”
光听见他的惨叫,却没看见她的动作,下毒手的女孩脸上无动于衷,只在嘴角漾出得胜的笑容。
这打情骂俏的动人景象教我想起前辈的箴言,并略感惆怅:青春就是一切,青春就是霸王。两个快乐小孩,既非大一新生,也不是毕业班,既已习惯离家独立生活,又暂时无须面对渺茫的前途,正是最令人羡慕的黄金岁月。不纵情享受青春韶华,天理难容。
对两人抱怨的状况,我缺乏体会。大概人总容易忽略最近的东西,说来惭愧,我也算有了几年阅历,放了假就到处跑,万水千山走遍,本省的名胜却没去过几个,包括这趟列车开往的那个全国第一大瀑布。
“要能看到一个有真正少数民族的地方就好了!”舒薇感叹道。
我实话实说:“可惜你们要去的地方,恐怕一样会叫你失望。”
她又做了个甘心认命的表情。
人生总被一些闪念左右,它们就象一群看不见的精灵,有时是促狭鬼,推你跌入深渊,有时又是幸运神,拉你逃出生天。那时我一边同舒薇说话,一边吃着她递过来的精致小食,我已经吃完了一袋开心果,正对另一袋腌制得十分美味的肉脯下手,多少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人家远道而来,不该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决心帮这个可爱的女孩实现她的愿望。
“咱们这趟车的半路上,倒有一处好地方,也许可以看到你说的那种‘真正的少数民族’。”
“什么地方?”她眼里放出光来。
“镇山村。”
“镇山村?”她望她的本省籍男友,后者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地名。
“那个地方很不有名,一般的本地人都不知道的。正因为这样,它保存了古老的中世纪的风格。而且有山有水,风景极好。”
“那里的少数民族,是什么族呢?”她问。
“布依族。”
陈新不以为然:“布依族?咱们省除了苗子,就数布依族最多了。咱们在红枫湖,花溪都见过,没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