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无奈,最悲伤的痛处。
连她自己也知道,陈哲宇娶她,只是她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罢了。
她是一介戏子,歌女舞女;他是大家少爷,政府军官。她自幼是一个孤儿,无依无靠,没有念过一天书;他却是陈家人的掌上明珠,锦衣玉食,从国外学成归来。任何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就算陈哲宇一意要娶她,陈老爷陈夫人那关,也不可能过得去。
夜兰这么问,无非,也就是因为心知肚明,想讽刺小小而已。
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在陈哲宇眼里,也不过是个玩物,把你地位抬高点,是他的情人,但是没有明媒正娶,甚至连做个妾的资格都没有的你,和我们这些人,其实都差不多。
“我去对唱词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小小怕被人看见了笑话她,也怕弄花了刚刚才完成的妆容,匆匆转过身,快步离开了一群好奇的女人们。
其实,那些女人们看中的,无非是陈哲宇的地位,声望,财富,但是小小不是。她爱的,不是这些虚荣的东西,她仅仅是爱陈哲宇这个人而已。
当初,她第一次登台,唱戏的时候忘了词,场面好不尴尬。下台后,戏班子老板骂她,不给她饭吃。来听戏的客人们奚落她,要她倒贴补偿他们。只有陈哲宇,在那个时候,陪着失落的她蹲在墙角,耐心地听她哭诉,鼓励她:“第一次表演,已经很不错了。”陈哲宇会教小小识字,会带她出去玩,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送药,会在她给不怀好意的客人为难时保护她。只是,他从来不提婚事,小小便也识趣的什么也不提,她不想让陈哲宇为难。
小小使劲摇摇头,连带着头饰的流苏都碰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奈何心绪越来越纷繁杂乱,一点唱词都看不进去了。
这时,音乐的前奏已经响起,这一场的老生,老旦都已经登台了,小小放下台本,定了定神,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方才轻移莲步,缓缓上了场。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在台上,她的地位倒是很高,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长袖轻舞,“摆驾!”她命令高力士,裴力士,举手投足间,尽是贵妃的尊贵之态。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唱着唱着,小小内心胡乱地想着:最冷帝王心。杨贵妃到了最后,不也就落得一个马嵬坡下死的悲惨结局吗?曾经的荣华富贵,万千宠爱,都烟消云散。男子,想必都是薄情的吧,对于女子,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罢了,哪里有什么长情的呢。不知道,陈哲宇,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陈哲宇对她,到底是一时新鲜,还是真心实意……
“去也,去也,回宫去也。恼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撇得奴挨长夜。
回宫。”
“只落得冷清独自回宫去也!”
唱到最后,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她不单单是在唱杨贵妃,她唱的,也是现在的自己。这底下坐着的宾客,对她,对与她一个戏班子的姐妹,不都是喜新厌旧,玩弄鼓掌吗?她把自己内心的千言万语,万千思绪,都唱到了这曲中。
两个宫女簇拥着杨贵妃走下台去,底下掌声雷鸣般震动,她却无意欣喜。
“唱的真好,”陈哲宇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身着家常服饰的他,没了军人的威严英气,倒颇有几分富家子弟的风流倜傥了。他迎上前,笑着对她说,手里还拿着一杯温水:“快,润润嗓子,休息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