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沣怔了好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是她说了话,有些手足无措地四处找杯子,都没看见杯子就在眼前。
他兑了一杯温开水,扶着她的身子喂她喝水。
肖琼撑着床铺坐起来,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我不是残疾,可以自己喝水。”
她一口一口,不求解渴,只求润嘴唇。
喝了小半杯,她把水杯捧在手里,“他来过吗?”
秦沣明白她口中那个“他”指的是谁,没有回答。
肖琼反而笑了,“没来挺好的,我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她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有勒出来的痕迹,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脖子上有淤青。她扭头看向窗外。
黎明还未到来,仍然是漆黑的夜。
漫长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肖琼,你……”
“不用安慰我了。”肖琼闭上了眼睛,不困,但是精神上很疲惫,“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人活着还有希望、劝我看开点、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等,这些道理我都懂。不用跟我重复了。”
“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没办法用道理来稀释。”她把水杯放在桌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像现在,我安静的坐在这里,心里却在想怎么去死才能不被你们发现。”
“肖琼!”
肖琼仰起头,眼泪逼了回去,“你别紧张,我就是说说而已。经历过这么多,我自觉心理承受能力还行,不会轻生的。放心吧,也不用安慰我。”
秦沣盯着自己的黑色军靴,这个样子的肖琼更让人心疼难忍。
他宁愿她像之前那样,大喊大叫发脾气,也不要把那种沉闷憋在心里。
肖琼扭头看他,眼眶还是湿润的,“一辈子待在尖刀战队,或者留在特训营训练新兵也挺好的。”
秦沣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可不行,到了年龄就该退休了,难道你六十岁的时候还要训练新兵吗?恐怕体能都跟不上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了。”
“也是啊,那就等我到了退伍的年龄,买一栋小房子住在环境好的地方,再养一条退役的军犬吧。这样也好。”
秦沣被她看着心里发酸,忍不住问,“就没考虑过找一个男人吗?跟家人一起生活才是最开心的。”
肖琼一愣,脸上带着憧憬的笑容僵住了。
秦沣自觉说错了话,但已经收不回了。
肖琼说,“你觉得我配吗?”
热血冲上大脑,秦沣直接握住她肩膀,“怎么不配,我不会嫌弃,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会嫌弃。”
我不会嫌弃。
这句话,他重复了两遍。
肖琼怔怔地看着他,笑了,把他的手挥开,“同情吗?不需要。”
夜色很浓,谁都没有出声打扰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海风还在肆虐地吹,宫小白现在的状态其实很狼狈,长发湿乎乎的黏在脸上,额头上还有不小心沾上的脏东西,衣服也湿透了,贴在身上。
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累惨了,神色恹恹地,软软地靠在宫邪怀里,任由他把她抱在怀里。
她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他没有接过的优盘,还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那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宫邪将她脸上的乱发拨开,抱着她起身,随口吩咐邢天冥处理后续的事情,带着宫小白离开了码头。
医院里。
经过检查,宫邪才知道宫小白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安然。
后背有小面积炸伤,想也知道,危机发生的一瞬间,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那个被她救起的女孩。
她嫩白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青紫的血管筋脉清晰可见。
宫邪坐在病床边,轻轻地把她的手托在手心。
明明后背有伤,被他那样紧紧地抱着,她竟也没吭声。
宫邪手肘撑在床沿,无数次对她表示无可奈何,她这个性子就是难管教,从来我行我素。让她待在房间,她违背命令打进了敌人老巢。让她站在原地别动,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她就跑去了危险的地方。
她就是不听话,他能怎么办?
妈妈当初还让她留在帝京,以这丫头的性子,偌大的帝京都能让她搅翻天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闹的女孩子。
不管怎么威胁,怎么警告,她都当没听见,他自认训练人有一套方法,对上她总是束手无策。
四周安静,耳边是输液滴答滴答的声音,伴随着宫邪一声无奈的叹息。
病房门咚咚响了两下。
宫邪看了眼趴在床上的人,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进。”
秦沣推门走了进来。
一脸阴郁,有压抑不住的怒气,眼球四周都泛红。
当时情况混乱,宫邪并不清楚肖琼的情况,他是来了医院之后才知道的。肖琼现在就躺在隔壁病房。
从出事到现在,她一直是呆滞无神的状态,刚刚护士打了一针镇定剂,她才昏睡过去。
秦沣觉得病房有点闷,出来透透气,顺便过来看看宫小白。
炸弹的威力那会儿所有人都看见了,她还带着一个姑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受伤。
“检查过了吗?小白情况怎么样?”秦沣看向病床上的人。
她趴着睡,说明受伤了。
宫邪语气淡淡,言简意赅,“后背炸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