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些情绪压抑不住,她同万清鸢交谈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盯着万清鸢的脸看。
那人不在,她只得在别人身上找些那人的影子。
聊作慰藉。
……不得慰藉。
晚风渐起,蝉鸣声清越地响起来,鬼使神差的,卫初宴伸手揉了揉万清鸢的头发,眼里突然涌现出一些万清鸢不懂的落寞。
有一瞬间,万清鸢觉得初宴好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卫初宴不知道万清鸢如此敏感,她放下手,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总该同过去道别的。
知道。但是不舍得。
什么东西梗在喉间,她很想发泄一下,正巧有歌声远远自另一边的营地里传来,想来是哪家的女孩在玩耍。初宴听了一会儿,同万清鸢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时人重文,爱好风雅,官员勋贵们常常会听些小曲,做几首诗,兴之所至,有时还会亲自唱上两曲。
前世,卫初宴也颇擅音律。
随便在火堆里抽了两根木头,卫初宴清了清嗓子,以木头相击,敲打着节拍,找着调子。片刻,伴着清脆的击打声,悠扬空灵的歌声响起在了夜色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
刚起了个开头,万清鸢便听出,这是《子衿》,女子思念情人的歌。
韵律是既定的,家中的乐师也唱给她听过,但不知为何,同样一首歌,由这个初宴妹妹唱出来,竟有种无尽的哀愁在里面,就好像她曾亲生经历过与这个郑女同样的思念。
大约是天赋吧,或是因这乐声太过美丽了,才会让她产生这么真实的代入感。卫初宴……这个人她其实是听过的,十二岁了还未分化,在勋贵家也是头一份,大家都知道她……她如何会经历过感情呢?
那应当只是自己的错觉。
认真地做着分析,虽然自己好似很有道理,但是万清鸢的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丝酸味。
这时初宴唱完了,手中的木节转了个调子,唱词也随之转变,变作了《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诗是短诗,初宴唱的很慢,韵律是十分优美的,歌声也是万清鸢平生仅见的澄澈温柔,只是……好似还是有若有若无的悲伤在里面。
卫初宴继续唱着歌。
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从重生到现在……有多少个一日了……
有……多少个三岁了?
比例80,若是看不到正文,可能是订阅不够,或是抽风,抱歉。因为是官员家眷,一路走来,卫初宴一行人多是歇在驿站里,但偶尔也有接连几天都在荒郊的情况,因此也备有帐篷。宿在野外时,小厮们会辛苦一些,他们得轮流守夜,确保卫初宴的安全。
几个小厮奉命前去探明情况,另外几人便开始一张张地扎帐篷,火堆也很快被架起来,逐渐压过来的暮色下,火焰静默地燃烧着,像是黑河中漂浮的花朵。
天气并不寒冷,燃火是为了煮食东西,也是为了震慑野兽。初宴带着墨梅在火堆边较远的一棵棕榈树下坐下,一直在忙碌的那些小厮轻车熟路地把一些行李堆放在帐篷四周,以期起到一个划分地盘的作用。
说是小厮,其实能被指派来护送卫初宴去榆林的这些人几乎都是卫府精心培养的护卫,不仅身怀武力,脑子也好使,几乎不会给人接近卫初宴的机会。
陆续又有几支队伍过来,到了晚上,官道两旁的野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可见行商人数之多。当然,这里面也不全是商人。也有像卫初宴一样出门求学的学子,也有远游的、访友的或者回家的人。
这类人多半家境殷实,身边总跟着一两个奴仆或是书童。
人数多了以后,这块野地便显得不那么够用了,前边吵吵嚷嚷的,大约已经小小爆发过几场冲突,卫初宴派去探听消息的小厮已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差不多,红水城门已关,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只得等明日开门。
那边的吵嚷没有波及卫初宴她们,但小厮们占的地盘不小,这块地方已经有些显眼,前后有过几人偷偷摸摸地跑来看,每次都是刚刚见到被拴在外围的那十几匹马,便识趣地缩着脖子离开了。
不过,安静没持续很久,用过晚饭后不久,来了一支车马喧哗的队伍。
约摸也是有权势的人家,领头的男人虽是管事的样子,却穿着绸缎做的袍服,样子也很是沉稳。见到这片野地聚集了这么多人,他指挥着队伍停了下来,冷静地同人探问了消息。此后,队伍在原地停了约一刻钟,有几个人影骑着马快速顺着官道来回,卫初宴猜测,他们大概是去看前面还有没有营地。
卫初宴也知道,前面不是没有空地,但是也都被占了,这地方离红水城已是很近,不出半刻钟便能走到,前边肯定也是堵着的。这支队伍人不少,若是要找个地方休憩,大约需要回头去找了。
回头翻过山头,走个十几里,路旁便有空地了。
不过……齐人赶路有忌讳,能不回头就不回头,卫初宴猜这群人约摸是不会掉头的。
不会掉头,那就……
卫初宴唇角一勾,饶有兴致地看向那边。
果然,没过多久,那边走来几个男女,看样子都是乾阳君,其中有一个就是卫初宴刚刚看到的管事。他们大约是想来交涉的,不过,第一眼还是看到了被篝火映照的很清晰的马儿们,顿时,几人的脚步就有些迟疑。
大约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的,等到为首的那人下了决心,还是带了人过来,只是还没越过堆着行李的地方,初宴的身边便有几位侍卫按着刀站了起来。大约是没想到这边的人反应会这么激动,直接便要抽刀,对方停了下来,又开始犹豫要不要上前。
最终还是决定不要上前。
隔着行李,那管事拱了拱手,朝这边作了个揖,姿态倒真是摆的很低,果然是有求于她。
“去,问问他们的来历。”
卫初宴吩咐道。
初宴身边便走出一个人,过去同那管事交谈了一会儿。
“小姐,是榆林万家的人,有盖着万大人私印的文书,错不了。”
万家?
不正是万贵妃的母家吗?
“他们可是要借地?”
“正是,说是想借地方歇一晚。小姐,我们要不要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