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那床被子,约摸就是前世的她经常处在的位置。赵寂睡觉是有缠人的习惯,她总被赵寂勒得浑身酸痛,有时还会被突然钻进她怀里,趴在她心口睡觉的无赖帝王弄得气闷,直接醒来。
原来她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呀。
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几下,感觉脑中的昏沉消散了许多,卫初宴小心地把被子从小坏蛋怀里“救”出来,展平了给她盖上,想到这样的夜晚并不算冷,便刻意留了一些缝隙,免得赵寂夜里热起来又胡搅。
给赵寂盖被子时不免会凑近一些,这样一来,叫卫初宴发现赵寂双眼有些浮肿,眼圈微红,好像是哭过的样子。
所以后来,到了床上,赵寂偷偷哭了么,为了她之前那番话?
手指轻柔地拂过赵寂眼角,卫初宴心情复杂地盯着赵寂看了半晌,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只是怎么也不能入睡了。
睁眼到天明,卫初宴的眼下有些浮青,赵寂眼睛却不再红肿了,一点都看不出可能哭过,早上的时候,她还看了卫初宴好几眼,目光几次落在卫初宴的眼睛上。
而后突然又不高兴了。
卫初宴一路送着赵寂到书院,又同她一起上了一天课,却见赵寂一整天都是冷冷淡淡的,也不似昨晚那样追着她问她问题,这令思索了很久的卫初宴有些意外。
她以为经过昨日之后,或敲打或好奇,都可能是赵寂的反应,却不想她今天如此安静。
赵寂自然也想再和卫初宴说些话,她起来时本来便是这么想的,卫初宴虽然大不敬,但是,似乎没什么恶意,反而为她指出了她一直没想过的事情。
当时的确不能接受,可是后来想了很久,她觉得可能自己反而还得谢谢卫初宴的。
然而一觉醒来,她发现卫初宴眼神中流露出倦色,眼底也一片青灰,一看便知道是没睡好。
只是和她睡在同一间房里,便这么让卫初宴不能忍受吗?竟是连睡觉都不成?
赵寂又一次想到了这个人是如何的想要避开她,连带着,连昨日对卫初宴的改观也被抛在了脑后。
卫初宴聪明又如何,有才华又如何,不喜欢她的人,她也不要去喜欢!
然而这种决心并未持续多久,几日之后,当甲班开始传出卫初宴是个不能分化的废物的风声时,赵寂罕见的发怒了,甚至当面斥责了他人,这令一直暗地里跟着殿下的高沐恩等人感到十分错愕。
殿下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平常时候总爱板着一章小脸,做出一副不准旁人亲近的样子,但其实是很心软的。她也极少呵斥宫人,就连那日被王家随从围攻,她也只是呵斥一声:“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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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卫初宴将她的这种担心落实了。
“主子,初宴才疏学浅,恐怕做不了主子的伴读。”
赵寂捏紧了玉佩,忍着火气道:“你有没有才学,本殿下自己有眼睛会看,拿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你当我会信吗?你自己都说了会去做殿下的门客的,做我的伴读,不是比门客还好吗?我不管,你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正经理由来,便准备收拾东西跟我回长安吧!”
初宴又是一叹,她没想到赵寂不仅没因白日里发生的事而疏远她,反而又起了让她做伴读的心思,这个伴读是万万不能做的。
她心中无奈,但见到她这幅为难样子的赵寂差点没给她气炸了,做她的伴读真的那么让卫初宴为难吗?
“好吧,主子,其实是因为,初宴今日是骗他们的。”
赵寂微微抿住小嘴,皱紧了眉头看向她。
天色尚早,光线也还充足,些微的颠簸中,隐约能瞧见初宴腰间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几只蝴蝶,随着马车的行走而翩翩飞舞着,如同赵寂此时纷乱的内心。卫初宴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神色难明地望着赵寂,眼中一抹赵寂看不懂的退却。
“骗他们的?”
“是呀,就是骗他们的。我不想做什么门客啊,骗他们的。主子,一个人在和人争辩的时候,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话语,但那话语中的真实度,其实是有待商榷的。无论如何,只要让对方信了就好。我今日跟他们说我会去做门客,不过是为了告诉他们,他日初宴自有方法报复回来,以此来震慑他们,但其实,许多年以后,初宴想做什么,都不由今日这番话决定。”
眼帘微阖,卫初宴神色平静道。
“你,你怎能如此骗人?”
赵寂却深受打击,她没想到卫初宴言辞凿凿地说出的那些话语,竟是骗人的。
若是骗人的那卫初宴自然也没想着要来给她做门客,她自己在那里猜来猜去,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到底还是太小了,见她这幅样子,卫初宴又是一叹。赵寂是很聪明的,可惜,无论是性情还是阅历,都太过天真和稚嫩了。
她更加坚定了要为赵寂种下一颗帝王之心的想法。
帝王是什么样的?坚毅、果断、冷静、多疑、冷血,她可以去怜悯她的子民,却不能懦弱到不敢见人死,她可以将人想的美好,却不能不懂别人在背后会给她设障,她先前已经教给赵寂不要太过仁善,如今,也该教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这些东西,由她来教,总比由别人来教好,总比赵寂自己悟出来要好。
“初宴先前便说了,人是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东西的。主子认为初宴不会骗人,那么主子知不知道,每次陛下将子女送去匈奴和亲时,匈奴是如何说的?他们总是保证不再犯我边界,甚至好几次都缔结了国书。可是结果如何呢,没过几年,便又是新一轮的犯界!殿下以为,你以真诚待人,人便必以真诚待你吗?初宴今日骗他们,只是为了自保,为了耳根清净,于实质上,不会有害于他们,同时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主子以为,初宴做的不对么?那么有些人,他们的欺骗是建立在掠夺、陷害以及毁灭的基础上的,这样的欺骗,又该如何看待呢?”
赵寂大受震动,眼睛睁的大大的,如同不谙世事的幼兽一般将她望着,眼中闪过一些混乱。卫初宴的心中又挣扎起来,十岁,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