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息的时间里,冷汗已经染湿了里衣,卫初宴疼得弓起了腰背,将自己紧紧抱住了。
这样的痛楚会持续多久来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半天?总不能是一天吧?分化是有三天的,但是应该只是一开始最为痛苦。
记不清了,为什么会这么痛的?记忆里,有过这么痛吗?
想不明白不是完全已经过了分化的时间了吗,为什么还会分化的?
杂七杂八地想着事情,她现在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问题的答案,想这些,只是为了让脑子维持运转,分散一些注意力,让自己不要感到那么痛苦罢了。
啊,还真是要谢谢之前大理寺那帮人啊,不然这样的痛苦,她哪里承受得了?没人绑着她,换做最初的那个她,换做真正十二岁的她,此时恐怕已经忍不住把脑袋往地上撞了吧?她用力咬着嘴里的被子,额上青筋暴现,又是躺,又是坐的,一刻也闲不住,为了寻找能够给她减轻痛苦的姿势。
痛苦来的很突然,持续了很久,但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恐怕也要为卫初宴的毅力而折服。
经受着如此大的痛楚,她除了一开始摔下床那一声,居然没再发出过太大的声音,从头到尾,她都沉默得像个木头人。
真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吗?
不知道啊,卫初宴不发出声音,是因为她不敢,她知道,此时虽是深夜,但一定有人在暗中守着赵寂,若是她这边的动静大一些,对方免不得担心地冲进来,到时候发现她在分化,最后再“顺便”发现了她是个绝品
她怕是又要再喝一碗毒药了。
前世她好生待在卫家,得知她品级的天家都能指使人去毒杀她,何况是如今,她就孤身一人处在别人的地盘上呢?
她不觉得赵寂会下令杀她,但她不相信高沐恩那帮人。此时的高沐恩,应当算是万贵妃的人吧?
希望自己挺过最开始的这一波痛苦,伪装成没事一般向赵寂告假,回去自己家里继续接下来那两天的分化。
否则分化一旦完成,若是她还是个绝品的话,真的瞒不住了。
等一等药!
卫初宴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两颗药丸。脑袋抵在地上,自重生以来,初宴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想哭的情绪,在这一刻,这种情绪甚至战胜了痛苦,成功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
那药——她给了赵寂了——就在昨日。
就在分化的前一天!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崩溃,重新袭来的钻心疼痛中,卫初宴抱住了脑袋,纯美的容颜痛苦地扭曲起来,她又换了个姿势,转为侧躺在了地上。
痛苦,强捱有时候捱得过,有时候捱不过捱不过也要捱,一定要捱过去。层层叠叠的痛苦中,卫初宴已经开始闻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梅花气,她再一次确定,她是真的在分化。
在仿佛永没有底的苦海中沉落,卫初宴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她想要把自己撞晕,可又怕自己醒来便是分化以后了。
这时一个软团子跌进了她的怀里,带着醉人的酒香和桃花香。
无论是那扑进怀里时温软的感觉,还是这些能够令脑子感到舒适的香气,都能减轻她的痛苦,或多或少的。
她下意识地张开手将那团子抱进了怀里,眼睛仍然睁不开,但她知道,那是赵寂。
大约是被她的信息素所吸引,本应熟睡的赵寂醒了过来,自床上滚了下来,很是精准地滚到了她的怀里。
“卫初宴,你这是怎么了?你身上好香啊。你轻一点,你抱的我好疼。”
身体仿佛被掏空成了一个壳子,空空荡荡的,但又填满了尖锐的痛苦,一时空虚,一时饱胀,弄得她很想大声呻吟出来。这时赵寂的话传入耳中,她迷迷糊糊地松开了手,无力地平躺在地上,青丝如水墨画一般铺开在她身下,她便躺在这画卷中,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画中仙一般,被痛苦所折磨。
赵寂还是半醉的状态,她坐在卫初宴腰间,这次她终于辨认出来那香气是什么了,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是梅花啊,好香的梅花,和我以前闻过的不太一样。你在哪里藏了梅花吗?”
她双手按在卫初宴腰腹间,胡乱摸索着,摸到腰上的时候,卫初宴立刻敏感地缩紧了腰腹,痛苦地低吟,她连忙松开手,不知所措地去摸卫初宴汗湿的额头,发现那里好烫,她想要开口叫人,却突然被卫初宴扯住了手。
吐掉口中的被角,初宴喘着气急急道:“不要不要发出声音。求你了。”
不似往日的清冷自持,此时的卫初宴看起来十分脆弱,她望向赵寂的眸子中满是哀求,赵寂被她这么一拉,顿时卡带了。
被酒液灌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些笨重,花了一些时间才将卫初宴的话消化掉,赵寂伸手捂住嘴,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到卫初宴怀里,像只奶狗一样嗅来嗅去。
“好甜,我想我想咬一口!”
随着赵寂的接近,那股痛楚淡了一些,不再是深入骨髓的疼痛了,却变成了鲜血的沸腾感,仿佛血液化作了岩浆,在她身体里奔行,所烧起的心火,远比一开始还要热烈。
便是在这样要将人烧成灰烬的热度中,突然传来了一点点的凉意,卫初宴舒服地喟叹一声,朝着那一点清凉贴去。
赵寂又被她抱入了怀中,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恰如冰挨着火,贴了一会儿,赵寂觉得烫的慌,挪开了一点。
冰块不见了,初宴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绯红如烟霞,像是花将要开,又像是已经成熟的蜜桃。
赵寂本身喝了酒,便有些渴,又总念着要咬卫初宴一口,看看她是不是那么甜,这一下终于忍不住了,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舔了一口。
不甜反而有些咸,因为发了汗。
只一下,赵寂的鼻尖便皱了起来,但卫初宴又实在是很好闻,她不愿意一下子就放弃,便又凑上去,一口啃在了初宴的下巴上。
初宴被她这一咬给咬的彻底醒了过来,感觉也不是那么痛苦了,她艰难地推开赵寂的小脸,却无法阻止她缠在自己身上,只得任她缠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呼吸的深一些,长一些,以此缓解痛苦。
这是前世的经验。
赵寂依然缠在她身上,因着赵寂的气力比她大的关系,她的手脚挣扎不开,倒是免了自残的危险,如今也没那么疼了,不用担心把舌头咬断,初宴便干脆躺着,不去挣扎。
这一躺,又躺了大半个时辰。赵寂缠她缠累了,又呼呼地睡着了,手脚也松开了一些。初宴这才找到机会,艰难地跪坐起来,把赵寂抱回了床上。
浑身依旧隐隐作痛,但是经历过一次那样的痛苦,如今这点小疼都仿佛是极乐了,她完全忽视掉这些,系好完全散开了的衣带,轻轻摇醒赵寂,伏在赵寂耳边问道:“殿下,昨日我给你的香囊,你放在哪里了?”
赵寂醉酒了,明日起来应当不会记得这些事,思及这一茬,她觉得这口酒喝的简直是太及时了。
“什么香囊啊?”赵寂揉了揉眼睛,踢了一脚被子,她刚刚睡下,又被摇醒,脑子更是迷糊,但是和之前自己醒来不同,这次因是被人叫醒的,她还有点起床气。
“就是我昨日给你的那个香囊啊,绣着蝴蝶的那个。”
“那个啊”赵寂翻个身躺着,不想理她。
卫初宴可讨厌了,大半夜的把她摇醒,就是问这事。
“主子,你想一想,放在哪里了?初宴有急事。”
耐着性子,初宴又哄了一句。
“你送我的就是我的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告诉你在哪里,你别在我耳边说话,痒。”
伸手捂住了耳朵,赵寂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初宴终于看出来了,赵寂今夜完全是喝醉了,不知她喝了多少,睡前还好,一睡觉,酒液一消化,此时真的已经变成醉猫了。
指望不上这只醉了还不忘护食的小猫,卫初宴扶着能扶的东西,四处翻找起来。
最后很意外的,是在赵寂枕头下找到的。有两个香囊,一个是她的,一个应该是赵寂自己的,被她并排压在枕下,那药丸被这么一压,都有些扁了,好在两颗还是分开的,没有搅在一起。
将药丸倒出来,卫初宴想了想,又放了一颗回去。赵寂若是发现她的药丸不见了,怕是要闹的。
左右她只是闻过,并没有看过,应当不知道是两颗药丸。
这么一颗药丸,足以让她撑到找到药材熬制下一服药了。
将药丸小心收好来,卫初宴找了干净衣服穿上,又趁着还有余力将地上挣扎的痕迹抹去,靠在墙边,忍过了第二次痛苦,在天将亮未亮时出了门。
径直回到卫府,她叫来一直候在卫府的周禄三人,交代他们这几天一定要看好她的房间,又差墨梅去万府以自己突感风寒怕传染给赵寂的名义告假,而后紧紧关上房门,等待着还要为期两日的折磨。
“你上来,陪我睡。”
她说完,空气短暂地陷入了安静。
疑心自己听错了,卫初宴张唇问道:“什么?”
“我冷,你上来抱着我睡。”
赵寂便小声重复道,这一次,她还加了个要求。
“我去给主子加床被子。”
卫初宴起身要去掌灯,赵寂见她这样,立刻放开被子跳下床,拉住了她的衣襟。因是要睡了,卫初宴只穿了薄薄的里衣,赵寂莽撞一扯,衣带便滑开了,露出精致的锁骨,往下一看,雪白的肌肤之上一角青色的肚兜。
脸上涌上一阵热意,卫初宴急忙捂住了前襟,赵寂懵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还是放开了手中的衣襟,转而抓住她的手指。赵寂的眼神清澈见底,是孩子的眼神。卫初宴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
“你说了要补偿我的,就一晚,就只要你陪我睡一晚。”
她想起白日里窝在卫初宴怀里的感觉,觉得当真很软,似乎躺在了蓬松的云朵上,刚才卫初宴一说她想要什么,她便顺从心意地说出来了。
她想要卫初宴再抱抱她。
不,不是抱一抱,要抱很久,她要躺在云朵上睡觉。
被赵寂捏住的那根手指颤了颤,卫初宴朝后退了退,呐呐道:“这不合规矩啊。哪有主子和奴仆一起睡的道理?”
思绪杂乱,她胡乱地找着理由,想要把手指抽出来。
赵寂却不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那,有奴仆违逆主子的道理吗?况且奴仆一说本就是一时兴起,你该知道,我实则没有把你当奴仆的,你是卫家嫡长女,你曾祖曾和我曾祖高祖皇帝互相称过兄弟,如今我和你睡一起,又有什么不妥?只当是姐妹一起睡而已。只是睡一晚罢了,你难道又要出尔反尔吗?”
她又倔又可怜地把卫初宴瞧着,给人一种感觉,仿佛拒绝她就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卫初宴心头一软,答应了下来,转而在赵寂眼里看到一丝狡黠,不由扶额。
她又被这混账给骗了。
这么明显的骗术,若不是这人是赵寂,怎能骗得过她?
有时候她也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总是栽在赵寂手里,许多次了,赵寂骗了她好多次,可是每一次,她都生气不起来。
赵寂便要躺回去,却被卫初宴拉住了:“脚,你刚踩了地。等一下,我去帮你擦擦。”
赵寂刚刚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的,自是没穿鞋,如今,脚掌上沾了些灰,卫初宴把门打开,让人打了一些热水来,弄了湿帕蹲在床边给她擦拭。
隔的近了,她闻到了一丝酒气。
“主子今日喝了酒?”
“嗯,喝了一点,每月月中都会喝的,用来佐药,调理身体。”
赵寂眼神闪了闪。
“这倒有些奇特,居然有用酒佐药的。不过初宴以前也吃过一种药,吃下去确实会发冷。”
“就,就有点凉啊那种药,喝点酒去凉气。”
赵寂心虚的不行,那其实是用来掩盖她是一个坤阴君的药,每月都要喝,此次来榆林,她以为能躲开,但时间一到,高沐恩便端着酒和药来了。
唔,就是万清鸢找卫初宴出去的时候。
所以她之前跟卫初宴说她冷,其实是真的有些冷。
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卫初宴的心思还是在帮赵寂擦拭上。赵寂坐在床沿,白生生的小脚握在卫初宴手中,因为脚掌被触碰而痒的不行,脚趾也全都蜷了起来。反复擦拭几下,赵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把两手支在床边,低头看着卫初宴忙碌。一只脚擦完,她把另一只脚伸过去,擦过的这只脚就晃来晃去的,晃到了卫初宴肩上,不害臊地搭在了那里。
她没有轻贱卫初宴的心思,只单纯觉得这样比较舒服罢了。她也意识不到这样有些践踏人,因为她幼时学骑术、上马车时都有人凳给她踩。
卫初宴也不在意,不过是被踩一下罢了,帝王的身上,哪里她没碰过?若说亵渎,前世的她才是亵渎了帝王。
两只脚都擦完,卫初宴起身的时候,又被赵寂拉住了衣角。她手上拿着湿掉的帕子,接触到赵寂眼中的怀疑,只得再次保证道:“主子放心,初宴洗过手就回来。”
赵寂这才满意地松开了她。
过了片刻,卫初宴收拾好,钻进赵寂的被子里,还没来得及为被窝中的冰冷而惊讶,一个软乎乎的身子便贴了过来,游鱼一般滑进了她怀里,她下意识地抱住了,感觉抱住了一块滑润的美玉。
唔,就是有些软,不似玉一般坚硬。
好罢,不是有些软,是很软。抱了一会儿,卫初宴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赵寂在她怀里钻来钻去,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初宴还在为怀里的触感而发怔,没有管她,等到终于冷静下来,初宴才发现赵寂将脸颊贴在了自己的胸上。
这混账。
卫初宴感觉头又开始疼了,被没羞没躁的给气疼的。
“果然,还是这里最软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卫初宴弄得十分羞窘了,赵寂喜滋滋地窝在初宴怀中,一只手探上去,抓住了卫初宴的胳膊,把领地占好了,便打算睡了。
初宴忍了又忍,见她真的闭上眼打算睡了,立刻急了,她扣住赵寂的手,在赵寂迷糊地抬头地望她时,咬牙道:“你睡上来一些。”
赵寂警惕道:“我是殿下,我说了算,我想睡在哪里便睡在哪里。”
她其实也觉得和卫初宴靠这么近有失体统,但是她抱都抱了,现在要她睡远点?她有些不舍得。
唔,卫初宴怀里好舒服。
“好吧,主子想睡哪里说了算。那初宴想睡哪里,也能自己做主吧?”
卫初宴简直要给这小无赖气笑了,民间有句话,叫做“三岁看到老”,她早该明白过来,长大以后是那样的无赖帝王,小时候又能好到哪里去?她之前就是叫赵寂纯幼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不给躺我便不躺嘛,退出来一些便是了。”
赵寂见她好似要跑回床下睡了,急忙缩了回去,小兽一般机警。
而且,不知怎的,她觉得此刻的卫初宴很危险。
赵寂已然发现了,虽然嘴上喊着她“主子”,往日行为也算尊敬,但其实卫初宴是一点都不怕她的,不仅不怕,还总用一种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她。
明明也没比她大多少。
她这个样子,卫初宴哪里还能和她生气,见她可怜地都快缩出被子外头了,卫初宴眉头一拧,手臂一伸,将人捞了回来,按在伸展开来的另一只藕臂上。
赵寂长大了是喜欢这样枕着人的,不知小时候会不会也一样。
被她按了一下,赵寂老实了些,虽然这里没有她自己找到的那地方舒服,但殿下已然十分满足了,她枕在卫初宴手上,一只手又伸过去拉住了她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十分具有领地意识。
是她的,就都是她的,她统统都要抱住。
安稳地躺了一会儿,卫初宴闭目养神,等待赵寂睡着,却听见赵寂小小声地说了声:“卫初宴,为什么你的这里没有母妃的大呢?”
与此同时,某个地方传来了些许压迫感。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倏然睁开眼,见赵寂偷偷伸出一只手来,戳在了她的柔软上。
无奈地呻吟一声,卫初宴扣住赵寂那只作怪的手,第一次有了赵寂只有十岁的直观感受。
“殿下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