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只剩下一种她不想面对的可能……
而刚刚闻到的微微泛甜的味道,和她前晚迷迷糊糊之间喝的那杯水的味道,好像有点相似……
那水,是容修倒给她的……
她懵掉了,傻愣愣的坐了半天,脑子像死机一样,不管她怎么想镇定,想重启,想让自己再思考一遍,可分析出来的最后结果,都是一样——
药,是容修买的。
给她吃的。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耳朵里也嗡嗡的,浑身颤着,哆嗦着……
明明已经春天了,却突然让她觉得……好冷啊……
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敲响的。
等夏念兮听到的时候,季千离已经在外面嚷着要砸门了,“梅梅你让开,我要看看我小嫂子是不是在里面昏过去了,我担心她啊!”
客厅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夏念兮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弦快断了,再有什么大声响,她真的会直接昏过去。
别无他法,只能起来去开门。
季千离见到她,立马就眉开眼笑了,“小嫂子,今天我办party呀,特意来邀请你去参加!!!”
说完之后还打了个响指,开心得连卷发都在颤,“包你开心哦!”
夏念兮忽然觉得他的笑容很刺眼,刺得她看不下去。
往后退了一步,她要关门,“我就不去了,祝你开心。”
声音低到再笨的人,都知道她的情绪低落了。
季千离愣了一秒,然后又笑嘻嘻地凑上去,不准她关门,“小嫂子,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这个面子,夏念兮实在不想给。
但最后她还是被季千离从家里给拖出来了。
小少爷爱玩,除了工作不在行,其他的样样拿手。
塞着夏念兮上了自己那辆银蓝色的骚包跑车,他就开始絮絮叨叨,“小嫂子,今晚是主题party,你猜猜看,主题是什么?”
“不想猜。”
夏念兮蜷缩在副驾座上,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街景,意兴阑珊。
季千离噎住了,又不敢惹他家小嫂子,只能尽量安抚,“我们到了再说,你不用操心道具的事,我都会准备好的!”
“我没操心过。”
季千离:“……”
他虽然看着爱玩爱闹,但是察言观色一点都不比他修哥差。
这一路算是看出来了,他小嫂子心里藏了事。
至于是什么事,不得而知。
但这事儿肯定不小,直接影响到了小嫂子的心情。
车子开到了某个会所前面,季千离直接把夏念兮交给了等在门口的某个小明星,“带我小嫂子去打扮打扮。”
那小女明星刚入行就攀上了季家小少爷,虽然不是做床伴的,但她一直以能陪季千离春宵一夜为目标,此刻当然殷勤伺候,“这位是夏小姐吧?久仰大名,请跟我来。”
夏念兮冷冷淡淡的,“不化妆,找个角落,让我一个人待着。不然我把喜欢季千离的沐家小姑娘叫来,你以后可能会从地球上消失。”
小明星:“……呃……”
威胁奏效。
她把夏念兮领进化妆室之后就再也没敢进去打扰了。
而季千离把夏念兮交给那小明星之后,也十分机灵地赶紧蹭到无人的包厢里打电话,“喂,修哥,是我。”
“有事?”容修语气很淡。
“是这样的,晚上我要办一个party——”
“嘟嘟嘟——”
电话直接被容修挂断。
季千离懵逼了好几秒,赶紧又重新打回去,“修哥,晚上的party你来不来,我——”
“嘟嘟嘟——”
电话又被挂断了。
容修的态度非常明显。
季千离:“……”
他咬咬牙,只能再打第三次。
这次他学乖了,也意识到了自己在修哥心中的地位可能要排到毛里求斯去了,所以等电话一接通,立刻开口,“小嫂子在我这里。”
“……”
这次,容修没挂。
“你在哪里?”他问。
季千离赶紧报坐标,说完之后,不忘汇报军情,“修哥,我看小嫂子心情很不好,但是具体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
………
入夜。
季家小公子的party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跟流水席一样开。
可每一场还是有很多人挤破头地想来参加。
嫩模,明星,名媛,贵公子和商业精英,年轻的年少的,统统都到场。
会所里面金碧辉煌灯火通明,还未到晚上七点,里面就已经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季千离酒过三巡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助理和秘书让他们顶上,然后自己跑到了会所外面。
刚出来,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开过来,停好。
他跑了过去,“修哥。”
“她人呢?”容修言简意赅。
“在化妆室,不准人进去,门反锁着。”
“找钥匙过来。”
“已经找来了,”季千离从西装兜里摸出钥匙来,“可是我们都不敢去开门,只能等你来了。”
容修没说话,目光沉沉地接过那把钥匙,往会所里面走。
今晚是化装舞会,这一路牛鬼蛇神谁都碰见了,容修目不斜视,俊脸上像覆着寒冰,让和他碰面的任何人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季千离领路,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上了顶楼的化妆室。
“你在这里守着,不准进来。”
“好。”季千离心甘情愿地当起了门童。
容修用要是打开了化妆室的门。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映着几缕光线进来。
他抬手在门边摸索了一下,摁下开关——
没人。
到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是打开的,夜风撩起白色的纱帘,卷进卷出。
容修皱眉,沉步走过去,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抹纤细的身影就这么坐在栏杆上,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
她面对着阳台外面,甚至都没有伸手抓住栏杆,两条细长的的腿垂挂着,身上的淡蓝色长裙被吹得裙角翻飞。
冷风拂起她披在肩头的长发,微弱的霓虹打在她的侧脸上,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
而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仰着头,看着天空,眼里却似乎没有任何的焦距。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她的小脸上投下黑色的阴翳,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此刻的夏念兮,身处危险之中,却美得像一个天使,不食人间烟火,又轻盈得像随时会烟消云散,让人感觉那么地不真实……
他居然一下子交了十万这么多,应该够用了。
夏念兮只能又默默地把自己的银行卡收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非常急促的脚步声,“小兮!!!!”
是梁云佩!她终于来了!
夏念兮赶紧回头,“梁姐——”
梁云佩双眼红肿,头发微乱,身上穿着一身素色旗袍,手臂上缠着一圈守孝用的黑纱。
夏念兮愣住了。
梁云佩跑到她面前,声音哽咽,却不顾上寒暄,“颜颜在哪个病房?”
夏念兮:“七号。”
梁云佩拔腿再跑,心急如焚。
到了病房,她直接推门而入。
孟瑶见到是她,立刻局促地站起来,“梁姐……都怪我……”
梁云佩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母亲过世了,刚刚安葬。颜颜本来就生病了,不怪你们,你们先出去一会儿,让我陪陪她吧……”
这两天她忙着母亲的后事,哪里顾得上给手机充电。
等一切忙完,开机,发现了孟瑶的短信,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
“梁姐我——”
孟瑶还想说点什么,夏念兮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黯然地退出病房,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就看到梁云佩弯腰,轻轻地把额头靠到了颜颜的小脸蛋上,“宝贝,你一定要好起来,妈妈现在,就只剩下你了……”
画面催泪,让人无比心酸。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等在门外。
爷爷生病去世那一晚的画面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夏念兮的脑海里——
枯瘦的手,苍老的脸,如风中残烛般的声音,以及最后,变得浑浊无光的眼睛……
她最怕离别。
颜颜年纪还这么小……
“小兮。”
孟瑶轻轻地拉了拉夏念兮的袖子。
她回神,“怎么了?”
“你刚才去白夜萧办公室,他怎么说?”
“他说……颜颜需要做干细胞移植,大概就是类似于,骨髓移植之类的手术。但是目前看她的状态,应该还没有找到捐献源。”
“哦。”
孟瑶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兮兮,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的爸爸是谁?如果找到了她的爸爸,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但是……梁姐应该能找到吧?这么久了,如果她自己都找不到的话……”
病房的门被梁云佩拉开了。
谈话戛然而止。
她手里拿着一个盆,“瑶瑶,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打点温水,我想帮孩子擦擦身体。”
“好,可以。”
孟瑶赶紧接过塑料盆往开水房那边走。
夏念兮则站在原地,“梁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梁云佩压住了眼角的红痕,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最终,摇了摇头,“没事,你回去吧。谢谢你这两天代我照顾颜颜。”
………
夏念兮最后上了顶楼,和容修一起去看了爷爷。
老爷子已经清醒过来了,靠在病床头,还不能进食也不能说话。
看到夏念兮他显得高兴了一些,却又不准她和容修在病房里久留,一个劲儿地用手示意让他们快回去。
两个人从医院里出来,几乎都接近午夜了。
春天已经到了,路边的梧桐树抽出新叶,把路边荫得影影绰绰的。
她忽然就不想坐车了,“我们走走,好不好?”
容修依了她,只是把她的手拉了过去,揣在他自己的薄风衣口袋里。
两个人沿着医院的围墙往前慢慢踱步,影子被路灯的灯光拉得老长,缠绵地交叠在一起。
“爷爷为什么不准我们在那里陪他啊?”
“怕把病气过给你吧。”
“我有那么弱?而且这也不科学吧。”夏念兮用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勾动着。
周围几乎无人,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他们呼出的白气绵绵地重合成一片朦胧的水雾,她的心里却一片滚烫,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人家的思维就是这样,”容修把肩膀放低了一点,方便她靠得更稳,“困了?”
“还好。”
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的影子更像连体婴了。
夏念兮舍不得挪开哪怕一丁点,尽管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没走几步,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支撑不住了。
容修觉得好笑,又舍不得说她,干脆弯腰蹲下去,“我背你。”
“啊?”
夏念兮有点不好意思。
“快上来。”他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另一边肩膀,“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
夏念兮犹豫了一下,然后甜蜜蜜地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肩膀。
容修轻松地站起来,背着一个九十斤的她,也没觉得吃力。
她像个小baby似的趴在他的肩头,“哇,果然高处的空气,要清新很多!”
容修笑她,“幼稚死了。”
“还有更幼稚的呢!”夏念兮亲昵地凑出自己的唇,在他的耳背后面胡乱轻蹭,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和气息,她小小声的叫他,“老公。”
“嗯?”
“你以前,背过别人吗?”
“没有。”他回答。
“真的吗?”她惊喜,心里像开出了一朵朵迎春花似的那么明媚。
“真的。”
夏念兮更开心了,在他背上像个猴子一样扭来扭去。
“老婆。”
他叫她。
“嗯?”
“当心摔着。”
“……”夏念兮赶紧又趴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抱着他的脖子。
她不想动,可是她就是开心啊!
他把她背得这么高,就好像只要她一伸手,就真的能摘到星星一样……
她心满意足地想着,连心跳的频率都和他保持着一致,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被他摇着晃着,渐渐地就想睡了……
容修走得很沉稳,呼吸一直保持着稳定的频率。
医院离御华帝景不远,他们快到家了。
而身后,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不靠近,也不远离。
司机还很懂事地打开了车灯,为他们照亮着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