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是她,这个对“沉思者”的内情毫无所知的人,都两次被丢在巴克莱9号那样人迹罕至的荒岛,要不是每一次都刚好有人救她,恐怕她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可是即便是获救,她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几乎也都是生不如死……
那些记忆太过血腥阴暗,余薇安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忍不住浮现出那些画面,让她浑身上下颤栗不已,所以便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是顾南宸刚才的那番话,又重新给了她希望。
或许,或许……
顾南宸却没有给她一个直接的回答,而是抬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温热的掌心轻柔地摩挲着她有些红肿的眼睑,让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和踏实,一如往常每一次,这个男人所带给她的安全感。
“不要想太多,先乖乖好起来。”顾南宸凑过去,呼吸清浅地打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或许是这样的距离太近,又或许是他的呼吸太炙热,顾南宸感觉眼前的小女人不自在地颤了颤,修长卷翘的眼睫似是不经意地刮蹭过他的掌心,却仿佛挠在了他的心上似的。
痒痒的,却让他的心跳一瞬间变得失控起来。
顾南宸俯身,在余薇安的紧闭的双眼上分别落下一个轻如鸿毛般的亲吻,带着的满满的爱意和歉疚。
他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年,自己是非常爱她的,不然又怎么会为了她一个人守着一颗真心,绝不为任何人而动摇?
可是直至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收了那么多的痛苦和折磨。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顾南宸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隔空描摹着她安静熟睡时的模样,心中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他暗暗发誓,再不会有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在发生,他也绝不容许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而至于他和卡萨奥尼·路易斯之间的那点交易……顾南宸却是不打算告诉她了。
此时,文嘉熙默默地站在卡萨奥尼·路易斯的身后,眼前的男人终于从一身白色西装,换上了一条黑色的大衣。
就连背影都比从前多了几分肃杀和萧索的意味。
唯一不变的,似乎就只有他手上的那双白色手套了。
“老板,真的要,让顾南宸带走……吗?”文嘉熙迟疑地开口。
卡萨奥尼·路易斯仍然维持着静默地远眺窗外的姿势,没有应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文嘉熙几乎以为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就听见他终于缓缓开了口。
“她……应该也是想要和家人团聚的吧。”
这便是,他的答案了。
等到余薇安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睁开眼睛,讷然地仰望着悬在头顶的米白色的纱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余薇安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裹上了纱布,像是一个包装完好的木乃伊。
余薇安:“……”
这又是什么招数啊?余薇安感觉自己好心累,能不能有人一刀给她个痛快,不要在这样钝刀子割肉地折磨她了?!
脑海中回忆起失去意识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余薇安隐约记得,她好像看见了顾南宸和小奶包从直升机上下来……
那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存在于她绝望之际的幻想中?
下一刻,这个让余薇安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便有了一个明确的回答——
房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了,余薇安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朝发出声音的门口看过去,就看见顾南宸手中端着托盘,朝床边走来。
原来,那不是她一个人濒临死亡前臆想出来的幻觉。
原来,那都是真的啊……
这样的认知让余薇安忍不住眼眶一酸,来不及压抑克制,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漫出眼眶。
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流入头发里的温热的感觉,而是一团一团的湿热气息,都留在了自己的眼角。
余薇安张了张嘴,发现能动的幅度也非常小,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就连脸和鼻子也都已经一起被纱布缠起来了。
唔,好像真的很想一个木乃伊啊……
顾南宸一进门来,就看到她醒了,惊喜之余,脚下的不发便有些迟疑。
她在昏迷前,几乎是自我了断般的那个举动,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呢?她挥着礁石片朝自己遍布动脉的腿上割去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已经存了必死的决心?
顾南宸不敢去想,但是他却不得不面对这个可能性——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经恢复了从前那些错失的记忆了?
眼看着本就瘦削单薄的小女人,经历了那样一场非人的折磨之后,又变得这样遍体鳞伤,千疮百孔,顾南宸就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虽然他不喜欢卡萨奥尼·路易斯这个人,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对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他从来就没有照顾好过她。
不然又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而他却那么多年都毫无所觉,甚至在她“消失”之后,还毫无头绪呢?
对于卡萨奥尼·路易斯的指责,顾南宸无力辩解,当然,他也并不像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他确实是没用极了,对于这个从一开始和自己在一起,就倾注了百分之一万的爱意和真诚的小女人,他确实是亏欠了她。
顾南宸心头泛着丝丝缕缕地疼,不致命,却磨人,他不敢问,她能否给他一个用余生去补偿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