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朕的心头好 自溪 6643 字 2024-04-21

房间内气氛压抑,英氏的眼泪滴在了宜平的手上,郭翔勋扭头看着女儿,终是无力的叹出一口气,重重的垂下了头。

京城,皇宫宝庆殿

谢樟翻看着手里的书卷,思绪早已飞远,直到感觉到眼前的光线又明亮一些,才转头看了眼新换的烛火,问:“什么时辰了?”

刘洪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回道:“回皇上,戌时了。”

谢樟看着跳动的烛焰,许久才轻轻的应了声,将手中的书卷丢到一旁,道:“天好似又冷了。”

刘洪微微抬眼看了眼他,只见谢樟拿起银签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烛心,表情十分平静。

“回皇上,是比前几日冷了些。”刘洪躬身回道:“早上地上都结了霜。”

谢樟带着几分惊讶一般的“哦?”了一声,将手中银签丢到一旁,道:“朕倒还未曾注意过。”

刘洪连忙陪笑道:“皇上事多,岂会注意这般小事。”

空荡荡的大殿里传来低低的一声哼笑,谢樟从案桌前起来,向内殿走去,带着几分嘲讽道:“朕哪有许多事,这宫中只怕就朕最闲了。”

刘洪连忙垂了头,跟在后面,不敢再发一言。

谢樟伸开手臂,让宫人为他解衣,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他眯了眯眼,对着刘洪道:“出去看看!”

刘洪连忙匆匆出去,须臾,就见他脚步匆匆而来,稍一抬头,就看到谢樟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他的腰弯的更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皇上,皇后派人来问皇上您何时过去……”

谢樟定定的看着将头恨不能窝到怀里的刘洪,眸色如墨,看不出情绪。

刘洪只觉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汗顺着额头落在了御书房的青砖上。正在伺候他解衣的宫人瞬间也不知要如何做,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

“备撵,去坤德殿。”

半响后,听到谢樟声音平平的吩咐,刘洪连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身子跑出了书房,很快殿外就想起了一阵响动。

谢樟转头看着书案上依然明亮跳跃的烛火,慢慢捏紧了拳头。

看着深色案桌上铺满的花花绿绿,宜平再次轻笑出了声音。

谢樟被她笑的心中气恼,猛地从榻上站起来,对着刘洪喝到:“给朕拿双便鞋来!”

宜平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笑声是收住了,可是眉眼之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谢樟穿着袜子立在榻前,直直的看着宜平,微抿着唇角,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真是做了个大笑话!本想发脾气,却在看到宜平眉眼闪亮,红唇翘起的模样时,瞬间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宜平也觉得自己刚刚笑的有些气人,缓缓的收了笑,看向谢樟,柔声道:“多谢皇上惦记着妾身。”

“谁惦记你了!”谢樟觉得脸颊有些发热,趿拉着刘洪拿进来的便鞋,走到她前面轻哼一声:“不过是些占地方的东西,随便拿给你用用罢了!”说罢闪躲开目光,扭头走到案桌前,随手扒拉着扔在桌上的布料,道:“过来看看可有中意的。”

宜平上前两步,侧头看他,见他目光像是定在眼前的布料上一般,不由勾起了唇角,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道:“皇上现在看的这匹就不错。”

谢樟得意的挑了挑眉脚,斜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这个蓝色确实好看。”说着拿起了一匹青色的细纱在宜平身前比划了下。

宜平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手里的纱,“这匹……蓝色?”

宜平看了看谢樟手中的细纱,又看了眼桌上的另一匹纱,眨了眨眼睛,将谢樟手中的布匹接过来,迟疑的伸手指着桌上的另一匹天蓝色,问道:“蓝色难道不是这匹吗?”

谢樟一顿,转头看向她,见她将那青色的细纱斜抱在怀里,那清亮亮的颜色趁着她的脸蛋越发的洗白,在烛光下像是奶豆腐一般细腻,让他的手指尖有些发痒。

“嗯,这个色果真称你。”谢樟抬手伸向宜平,却最终落在她怀中的细纱上,微微摩挲了两下。才又想起她刚刚的那个问题,转头看到她手指刚刚落下的地方,拧了下眉,将那匹天蓝色的细纱拿起,端详了下,道:“这个湖青色不适合你。”

“湖……湖青色?”宜平左右打量着两人手里拿着的细纱,半响后突然弯唇一笑,抬手抚着自己怀里青色的细纱,点头应道:“既如此,那妾身就用这匹蓝色做件衣衫穿。”

谢樟觉得她笑的有些奇怪,皱眉看她:“你笑什么?”

宜平将那匹青色的纱放到一边,听到他的话,斜睨了他一眼,道:“皇上送给妾身这么多不用的东西,妾身高兴。”

谢樟看着她脸上娇俏的笑,心知她未说真话,却也不想追究,只是轻哼一声:“朕才不信你的话呢!”说着转身向榻前走去,在榻上坐下后,看着她还低头看着桌上的那些布料,唇角不由慢慢弯起。

宜平将细纱微微收拾了下,转头看着谢樟道:“妾身这就给皇上冲茶……”

话还未完,就被男人此刻的笑容看的心中一颤,话语渐渐低了下去。

屋内闪动的烛火映在他脸上,鼻梁挺俊,唇角还噙着亲和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温润柔和,华光流转。

宜平呆呆的立在那里,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见他不过两次,可却从一开始就好像并不陌生,便是这样处在一室,也像是两人相识许久一般,这种熟悉感让她对他竟然没有一丝丝的戒备。

宜平突然觉得有些心慌,这种心慌的感觉突如其来,让她寻不出原因,也不知如何排解,只能慌乱的转身去一旁找寻茶具。

谢樟本被她呆看自己的目光看的心情愉悦,却突然感觉到了她的疏离,这让他的心情也好似蒙住了一层乌云一般,有些不舒畅起来。

宜平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在脸上挂上笑容,转身端着茶具走向谢樟,“妾身这里没什么好茶,只有入宫时,家中给带的一点本地茶,还请皇上莫要嫌弃。”

谢樟注视着她,看她语态又如早上那般恭敬客气,眉心不由拧了起来,半响后才道:“江北云雾便是贡茶,算得上好茶了。”

宜平正准备取茶,听到谢樟的话,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反应过来,用茶匙取出一平匙茶,往谢樟面前送了送,一股清新鲜爽的茶香瞬间溢开,让人神怡。

“这是今年的新茶,父亲当时恰巧在茶山不远公干,便寻机买了些。”宜平的声音温软,配着她手下不疾不徐的动作,像是一幅优美娴静的画儿。

谢樟在渐渐溢开的茶香中,放松了身体,靠着身后软软的迎枕,声音也有些懒了起来,“闻着好像比贡茶好。”

宜平正在烫杯,听到谢樟的话,抬眼看着谢樟,带着几分嗔怪道:“皇上这话我可不敢应。”

谢樟见她这般,低低笑了一声,缓缓做起了身体,看着她太壶冲泡的动作,低低道:“茶许是真不及那贡茶,可一杯好茶,茶只占五分,剩下五分是要看冲茶人的技艺的。”

宜平抿唇一笑,抬手倾斜茶壶,清澈明亮的茶水很快注满了雨青色的茶盏,清鲜的香味带出一丝丝说不出的涩味,更添回味。

谢樟慢慢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了声“好茶”说罢想了下,又补充道:“手艺也好。”

宜平含笑看他,想了想,道:“皇上那么辛苦的到园子里给妾身捡了那么些占地方的东西,却只让妾身奉杯茶,若是妾身再做不好,岂不是有愧?”

谢樟刚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呛到,将茶汤咽下,抬眼瞪向她:“不许再提那些东西!”

宜平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很快便又做出一副乖顺状,道:“是,妾身记住了。”

谢樟见她这般作怪,真想狠狠教训她两句,却见她眼神狡黠的看着自己,俏丽灵动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宜平连忙抬手抚向自己被弹敲的地方,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他,这般生动的表情,让谢樟忍不住心情大好,笑出了声。

宜平瞪了他一眼,才恍然想起他的身份,刚想要收敛下自己,却听到了谢樟极其愉悦的笑声。

男人的笑声有些低沉,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朝气,十分悦耳。

宜平看着面前低笑的男人,唇角也一丝丝的扬起,两人就这般相互对看着、笑着……

烛芯结成一团圆圆的烛花,屋内的光线更加明亮了,云雾茶只有头三道味道最好,宜平真准备换第三次茶叶时,被谢樟拦住了。

谢樟看着眼前姿容明丽的姑娘,轻声问道:“你……为何不愿入宫?”

宜平手一抖,茶匙中形状完美的茶叶便散了出来,她连忙掩饰般低头打扫散落在案桌上的茶叶,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动作。

“你们在毓秀宫复选那日,朕看到你了,当时你手中拿着选中的绒花,却一脸闷闷的站在毓秀宫前的一处山石旁,告诉朕,为何不愿入宫?”谢樟的声音低缓温和,没有一丝丝不满,只是想知道她心中所想。

宜平抬头,就看到了那双沉静幽深的黑眸,只是此刻那双眼眸并不似之前那般深沉难懂,而是带着浅白的让人能够一眼看懂。

他是真的在意这个问题。宜平缓缓将手从他掌下抽出,转头看向窗户方向,眼神好似一点一点的飘散。

谢樟见她久久不答,又问道:“你可是觉得这宫中不好?因此不愿入宫?”谢樟细细看着她的脸,目光专注认真。

宜平一怔,转头看他,张了张嘴,道:“人人都说宫中富贵,又岂会不好?”

谢樟见她这般,心中有些不畅,将手从榻桌上收回,平静道:“那你如何觉得?你也觉得这宫中富贵便是极好?”

宜平瞅了谢樟一眼,摇了摇头:“这宫中富贵自然极好,只是妾身不愿入宫是因为舍不得家人。妾身从未离开过父母,此次进京一别却不知何时再见,因此心中惆怅难过……”

谢樟定定的看着宜平,不知过了多久,才哼了一声,道:“借口!你已十五,便是我朝女子出阁略晚,最多一两年,也会嫁与别家,那时不是也要与家人父母分开?”

“那如何一样!”宜平想都未想的开口辩驳:“嫁与别人与入选进宫如何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是都要离开父母的么?”谢樟看着她,不满道:“你便是老实对朕说就是觉得这宫里不好,又能如何呢?朕便这般让你觉得不能坦诚吗?”

宜平被谢樟说的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的,又见他眼神讪谲的扫过自己,当即瞪着他道:“便是都要离开父母,可嫁与别家,逢节总是可以见上几面,可入了宫又岂能与父母家人相见?更何况……嫁与入选又如何一样!便是再不好的人家,也是八抬大轿娶进门,可入选呢?便是再好,还不是一个包袱进了宫门?这如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