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思倒是活络。”叶棽冷笑一声,“怎么地,见不着人我就食不下咽了吗?照你这么说,我现在若是不吃这口饭,还就坐实了这名头?”
傅衣一凛,赶紧跪下认错:“奴婢说错话了,主子莫怪。”
叶棽未置可否,只挥挥手:“你先去吧,我眯一会。”
傅衣被轰了出来,一脸的懊丧,主子心意不可揣度,自己怎么就犯了忌讳呢?真是糊涂大意了!
如今是今时不同往日,大殿下遇事思虑甚多,心思也深不可测起来,自己若是不能加倍小心伺候,光凭着小聪明讨巧,即便再有情分,恐怕绝不能长久。
傅衣走到廊下,挨着飞来椅径自出神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自院外飞跑着进来,到了他跟前打了个千,喘着粗气道:“公公,来,回来了。”
傅衣斥道:“规矩都丢脑后去了?把气儿喘匀了说话。”
小太监赶紧躬身道:“是,回公公的话,宁公子回来了,刚进了角门往这边来呢。”
傅衣摆摆手叫他退下,转头看向花厅,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通传。
不过也就片刻的功夫,宁易就已经进了院子,他今日穿一件月白色暗纹箭袖袍,腰间大红丝绦束腰,上面坠了一只精巧的鎏金铜铃,随着他走动不时发出阵阵细碎的轻响。
他手上提着一个袋子,也不管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脚步轻快地到了廊下站定,把手里的袋子交给身后的小太监,对着傅衣恭敬地行礼。
“傅公公,给您请安。”
傅衣暗暗松了口气,未等他躬身便已伸手拦住,笑道:“殿下一直等你回来,才刚说要眯一会,你进去看看?”
宁易摇摇头,指了指身后小太监手上的袋子道:“不忙,方才我路过一片竹林,见秋笋初成便顺手摘了些,这新笋得就着新鲜吃,又嫩又脆的。殿下既睡着,那我去小厨房收拾收拾,等会给殿下做来尝尝看。”
傅衣见他兴冲冲的,便随口道:“咱家听闻在卫,在陇西郡有一种绿笋,那才是笋中极品,想必小宁吃过吧?”
宁易眼中黯然一闪即逝,微微一笑:“吃是吃过,也不过是穷人挖来填肚子的东西罢了,哪里就成什么极品了。您也知道人一饿了,吃糠都觉着比蜜还甜三分呢。”
傅衣被他逗得直笑,也知他是故意这么说,便道:“那你快些去吧,我估摸着殿下睡不多久就该饿了,嗯?”
宁易便答应着转身去了,傅衣看他的背影,竟觉着比之前又长高了些。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偏殿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小太监率先出来,又转身想去扶叶棽,却被他摆手挥退。
傅衣上前躬身:“殿下?”
叶棽抬头看天:“什么时辰了?”
又过几日,秋狩结束,景帝回銮。
围场中闹事的卫奴尽皆处决,四皇子带去的宫人侍卫也一并被处置干净,而郎威因私放卫奴,交由刑部审理。
半月后,刑部判决郎威斩监侯,永宁侯便即上书举荐齐藤,升任禁卫军统领。
后,兵部尚书王永请旨致仕,帝准。
宰辅顾寒林进言,景帝拔擢侍郎史闵为兵部尚书。
景帝体恤王永为国效力,又在平定卫国之战上功勋卓著,在其老家赏赐宅邸良田及万两黄金,并御笔亲题“庆余堂”三字敕造匾额,极尽殊荣。
至于后宫之中,一月后,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全因冒犯淑妃娘娘获罪,没熬过杖刑一命呜呼。
景帝为此训斥淑妃,罚其半年薪俸,沈皇后借机整顿后宫。
如此一番番的风波之后,已进了十月,镇国公府举办的镜园赏菊宴便定在了十月初十这一天。
京城中便即开始了一轮争抢镜园菊宴请帖的热潮,只是今年的镜园宴一帖难求,甚至到了疯抢的程度。
市井百姓不明所以,纷纷谣传皇帝的两位皇子要在今年的镜园宴上选妃,还传出了皇子妃和侧妃的热门人选。
不过也有人指,其实是皇帝最宠爱的怡和公主要选驸马,还列出了几个有机会雀屏中选的公子。
这样一来,不少人便跃跃欲试起来。
不去试试,谁又知道皇子公主不会看上自己?也许你丑的可以,但也许他们瞎呢?
更不要提京中有名的公子,比如沈复、顾安诚,更是那些小姐们心动的对象,便是嫁不成皇子,嫁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亏,甚至可能比嫁入皇室更加幸福呢。
当然,还有令人心动的闺秀们,也是不少人向往的对象,有些想要投机的寒门书生,只要看的准,够手腕,往往能借得小姐的青睐一飞冲天,这显然比寒窗苦读要省时省力,还能收获背景强大的岳家,怎么看都要赚翻了。
于是镜园宴的帖子在黑市上被炒到了天价,甚至还传出某个富户家中为了一张帖子子女之间大打出手这种事。
一时间,京城里沸沸扬扬,身处局中之人不自知,局外之人也看的眼热心慌,却唯独一人冷眼旁观,好像这些事都跟他没有关系。
叶棽翻看着手上的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的都是近期京城的大事小情,包括前朝、后宫,还有民间。
欧阳执垂手站在旁边,见叶棽放下纸抬头,神情不由严肃起来。
他是沈南星举荐的人,以幕僚的身份到行宫随侍已近半个月,实则负责调派叶棽身边的影卫,以及处理一切明暗消息网。
叶棽抬眸:“欧阳先生到行宫有半月了吧?可还觉得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