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洗漱后,坐在外殿用起了早膳。
虽说皇宫的规矩事务繁多,但这饭食倒是极为鲜美。
珍珠荷叶粥香甜入喉,她抿了抿唇,眉间染上几分松快之意。
“殿下,”殿门外的宦官疾步走了进来,神色略显焦急,“乾清宫传来了圣上口谕。”
“嗯,说。”
“皇上派人来报,昨夜已将端亲王之子许配给三皇女殿下,”宦官瞧了瞧桑梓的面色,又道:“且皇上说……要太子殿下您操办这场婚事。”
桑梓咽下最后一口荷叶粥,淡淡应了一声,随即道:“一刻钟后,随我去德妃的九华宫。”
“是,殿下。”
后宫祖制一后四妃,如今后位空缺,四妃也仅有两位。一位是淑妃,另一位便是三皇女之母德妃。
不同于淑妃是因得盛宠获封妃位,德妃能有今日,全是靠他父女二人极深的心计谋划。
皇帝日薄东山,他们若不趁此时笼络权势,桑梓倒会觉得奇怪。
九华宫不算华丽,据闻只是前朝弃妃寝宫所改,殿外零星站了两个宦官,瞧这陈设布置,皇上也定是未曾上心。
桑梓被一位宦官引进了宫内,随后便见一宫装少女娇笑着朝她迎了过来。
“哟,这不是太子姐姐吗?”
少女柳眉杏眼,面上是熟悉的傲慢神色,此人又是桑梓曾遇见过的——仙界凤族公主,千梦。
桑梓淡淡回礼,“皇妹进来可安好?”
“哪里好呀?”千梦故作亲昵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嘟嘴道:“昨夜事发突然,也不知母皇怎的突然就给我赐了婚,这下可把父妃忙坏了,九华宫现在还一团乱呢!”
明明是自己爱慕权利与端亲王达成了某些约定,倒说得像是身不由己。
桑梓扫了一眼她暗含炫耀的模样,突然有些不确定这端亲王之子……会不会就是云旗?
男子在此不能轻易走出闺阁,她也只远远瞧过一眼,见身形不像便没过问了,可万一,这一世云旗换了样貌呢?
虽说前几个小世界无甚变化,但总得防着那心魔再出阴招。
她掩了掩心绪,问道:“母皇可说婚期定在哪日?”
千梦思索半晌,道:“说是过了年后,初九是个好日子。”
桑梓点点头,随她进了外殿。
宦官将文竹移到了三菱小窗下,紧实的窗纸密不透风,整个外殿都被地龙烤得有些闷热。
热气席卷上文竹的枝叶,鲜嫩的叶片被吸走了许多汁水,小文竹觉着全身都无比难受,略带委屈地垂下了小脑袋。
宦官从御膳房传了午膳过来,几个宫女端着汤碗婷婷袅袅进了内殿,留下一阵香风。
小文竹探头想看看自己主人,却隔着一层细密珠帘,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哼,它暗暗瞪了一眼守在殿门的宦官,马屁精,都怪你!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侍从们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到愈发干萎的盆栽。
傍晚时分,文竹的枝条已经干得缩成了一个个小卷,它瘪了瘪嘴,只得无奈地喷起水湿润自己。
眼见着枝条恢复了水嫩,小文竹欢喜地摇了摇茎身,又精神抖擞起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宦官碎步迈了过来,拿手指点了点文竹的叶尖,细声惊呼道:“咦,这鬼东西喷的水怎么愈发多了?待我禀报殿下,日后可不能再拿进内殿!”
小文竹:“……”过分!
它看着宦官妖娆的背影,恨不能从土里跳出来,一根子把这小白脸抽飞。
小文竹生气地疯狂挥舞起枝条,眼巴巴望着内殿方向。
离开主人的第三个时辰,唔,想她。
月上中天,子时过半,连殿内守夜的宦官都抵不住沉沉睡了过去,东宫内外一派静谧祥和。
青花瓷的盆底猛地往前挪了一大步,见无人留意,便轻巧地半立起来,踮着盆脚往内殿滴滴哒哒跑了过去。
跑着跑着想想不成,于是又滴滴哒哒颠了回来,偷了桌案上两大串紫葡萄,暗搓搓挂在了自己枝条最显眼的地方。
等主人看见我结的大葡萄,一定会无法自拔地喜爱上我!嘻嘻。
小文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开始蹦跶起来,一个矮身穿过珠帘,奔向它心爱主人的方向。
殿内烛火还在亮着,昏黄地映了过来,吓得它猛然停了下来。
小文竹挪到楠木椅后,扒着椅腿偷偷探出一个小枝丫往里看。
桑梓趴在檀木桌案上睡了过去,奏折零碎地散落在她身前,烛光给她疲惫的侧脸打上了一层阴影。
小文竹晃了晃枝叶,心疼不已。
它隐在角落,凝聚起身上所有的妖力,一阵白雾过后,跃出瓷盆,化为了一个身姿挺拔的青衣美少年。
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凤眼薄唇、容貌俊秀,青色的袖衫上绣着文竹小样,劲挺如风,衬得整个人清新纯然,不似人间俗物。
许是还没有习惯这人身,他歪歪斜斜往前走了几步,待终于能稳住身形,少年才轻手轻脚挪近檀木小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