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微笑着把薛崇秀抱过来,把她置于膝上,与他面对而坐,轻轻摸着她垂下的鬓发,眼神慈祥:“旁人不知,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六郎与你?还如何坦然以长辈自居?如何有颜面管教你二人?”
薛绍也有薛绍的骄傲啊!
薛崇秀哑口无言,她只想着试着去改变他的命运和结局,以保全为前提的原则下,却忘了薛绍并不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他也是出身高贵的名门子弟,让他就这么接受两个小孩儿的好意,他又怎会好意思!
倒是忽略了薛绍的骄傲!既然此路不通,那换条别的试试!
薛崇秀冷静地的反省,当机立断地红了眼眶,神情惊惶不安:“可是,父亲,如此时局之下,为何还要固执?变通一下不好吗?秀儿害怕,秀儿想看着父亲与母亲白头偕老,想我们一家一世安稳!”
薛绍温柔的笑笑,大大的手掌摸上她的头顶,轻轻一按,笑道:“小孩子家家这么多心思,小心被压得长不高!秀儿,为人有变通是好,只是,有些东西却是不能变通的。你要记着,你是薛氏女,我们薛家出自河东薛,累世显宦,你的祖母乃是太宗与文德皇后之女,你的母亲是太平公主,你的父亲是薛绍!”
输了!
薛崇秀望着薛绍神采飞扬,自豪满面的脸,苦肉计再施行不下去,劝慰的话也说不出口。薛绍为他的家世人品自豪自傲,他心底有他的骄傲。
“父亲,我有些害怕。”
薛绍看女儿苍白着小脸儿,不说话,柔声安慰她道:“莫怕,一切自有耶娘,我们会保护好秀儿,保护好家里所有人的!秀儿相信阿耶!”
“可是……”
“放心!你娘一贯不问朝政,我也不是飞扬跋扈之人,我们不争权,不争利,待太后孝顺恭敬,又怎会有大祸临门呢?”
原来,薛绍也不知无知无觉,只是,他的选择和做法,与她的思路不一样。薛崇秀有些无奈,也有些释然,她与张昌宗都不同了,或许,薛绍的命运会有改变呢?
“……”
太平公主望着薛崇秀,嘴巴微张,显然惊讶至极,薛绍脸色难堪,望着薛崇秀,脸上绽出个勉强的笑容来:“原来秀儿与六郎忙碌就是为了这个。呵呵……”
这意义不明的声音完全不像笑声!
“混账!”
太平公主已然一拍案几,怒骂了一声,直斥道:“你这般行事是嫌弃你的耶娘没本事吗?”
薛崇秀抬头,并不惧怕太平公主的暴怒,平静地望着太平公主与薛绍,道:“母亲息怒,女儿并无此意,若论富贵,天下鲜有可比拟我家者,女儿并无什么不满之处。所虑者,不过是居安思危,自保之道!”
太平公主一怔,还待再骂,薛绍拍拍她手,低声道:“公主稍安勿躁,让孩子把话说完,说清楚再骂也不迟,莫要着急。”
说完,转向薛崇秀,语气有些可怜:“所以,秀儿不是在嫌阿耶没本事?”
薛崇秀认真的道:“自然不会。父亲很好,母亲也很好,女儿有幸托生于此,心中只有感激,哪里会有嫌弃之意。”
神情十足十的认真,语气也诚恳,薛绍这才稍感安慰,他这女儿性子沉静寡言,鲜少有这般直白的时候,正待继续与她交流下父女感情,一旁等得不耐的太平公主已然打断道:“绍郎且稍待,我先来问。”
说完,眼神锐利的望着薛崇秀,直直的逼问道:“居安思危,自保之道……你从何处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听谁说的?”
说完,不禁开始想这府里是否会有人在薛崇秀面前乱说。薛崇秀迎着太平公主的目光,道:“女儿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怎会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说了能有什么用?一切不过是自己看形势所做的猜测。”
太平公主自然不信:“你一个小孩子,能看明白什么?又能看到什么?”
薛崇秀道:“母亲,朝中大臣死了多少?宗室亲戚又死了多少?不提前准备,难道要刀斧加身,酷吏上门时才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