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用心听着,记着,说了一个时辰,也不过是说了个大概,但也让张昌宗心里有了大致的印象,心里也懂了:“我四叔掌流外官员的选补,那些文稿是给我四叔看的?”
上官婉儿颔首:“孺子可教也。待你回去把所有投文者汇聚一下,看其中姓氏籍贯,到时你便知晓了!”
张昌宗点点头,然后,凝目想了一阵,又问道:“师父,照这么看来,我家四叔居然还是实权官员?我一直以为我四叔是个小官,事情多是上头的上司侍郎和尚书说了算,原来是我小看了我家四叔。”
上官婉儿道:“看事务岂可只看表面,每个官职都有职权范围,不可拘泥于官职品阶的大小,还需看身处的部门和位置,若你有朝一日参透了其中的卯窍,则出师入仕之日就不远了。”
说着,把方才写给张昌宗看得官职体系推了过来,让张昌宗仔细看看,多多参详。对此吩咐,张昌宗自然是记在心里,打算照章施行的。
上官婉儿自幼跟在武氏身边,对朝廷政务耳濡目染,又因为家学渊源和博学多才,于典籍礼仪方面十分精通——
当然,若是不精通,也无法胜任帮武氏写诏令这种事情。诏令是要昭告天下四海的,诏令代表着朝廷的文字水平和颜面,若是写错了,那就不止是贻笑大方的事情了,丢的可是朝廷上下君臣诸公的人。一般的读书人,水平不够或是对典籍礼仪研究不透彻的,还真干不了这个!
上官婉儿以女子之身能胜任这等事,从未出过差错,让朝野上下都满意,显然,她的刷子不止两把,也难怪即便后来骂她作风的人再多,于她的文才一事上,却是众人交口称赞,天下皆服的。
张昌宗乐滋滋地再次为自己的拜师水平点赞,当时怎么就那么英明呢?死皮赖脸的选了上官婉儿做师父,真棒!
张昌宗心里感激上官婉儿,嘴上却不打算多说好话,他的婉儿师父可不是两三句好话可以糊弄的,做了这么几年的徒弟,张昌宗也算看出来了,这位师父啊,论口才能比得上她的没几个,舌灿莲花,满腹经纶说的便是她。
许是自己口舌太便给了,这位师父并不是个喜欢听好话的人,每次张昌宗说什么,她看似都听着,其实暗地里更关注张昌宗的行止,每次他言行如一,心口如一方才浅浅地露出点儿欣慰的颜色来。
说白了,他的婉儿师父是个疑心病有些重,不轻易相信旁人的人,即便是张昌宗这个唯一的徒弟,最亲近的人,也时时刻刻的处在她的考核之中。张昌宗相信,若是有朝一日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苗头,他的婉儿师父肯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以她的成长和生存环境,有这样的性格特质,张昌宗一点儿都不奇怪,也能理解她。山不就我我就山嘛。
张昌宗又出名了!
并且,比上次抄打油诗的时候还有名!别的不用看,只看投到他家里的那些书信,便知道他现在名声比以前大多了。
最近,每日里都有人给他投书。懂礼数些的,使人扣门投递;有那轻狂的,直接从围墙外扔进来,也不怕没人看。
薛崇秀出名的时候,有她娘太平公主镇着,倒没人敢放肆,轮到张昌宗的时候,张家小门小户,投书的人便多了。
张昌宗随便捡几封看了看,有写点评的;有求新诗的;还有询问是否续写完成的;甚至还有鼓励他多作诗的;最奇葩的是投自己诗作请他点评的!且不论居心为何,让一个六岁的孩子点评诗作——
阁下何不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呢?
不止张昌宗,就是家人也被烦得不胜其扰。张昌宗无奈之下只得躲进宫里上官婉儿处,有皇宫的禁卫森严和高墙深院挡着,方才得了几分清静。
只是,上官婉儿听说他居然是这个原因进宫的,直接笑了个开怀,同情……半分都看不出来;心疼……是谁给的错觉!
张昌宗:“师父,笑得可还畅快?”
上官婉儿面上带着笑,颔首:“尚可。”
“……师父,您的良心可觉得痛否?”
“并无!”
张昌宗郁卒了,感觉这趟进宫躲清静来错了,他不是来躲清静的,他是来给上官婉儿送笑料的。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