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加福练兵

侯门纪事 淼仔 17801 字 9个月前

梁山王打发出好些小将军陪着儿子儿媳,见小王爷小王妃还没有开始玩呢,这爹姓葛他姓霍的小子倒得瑟上来,鉴于小王爷和舅哥们在大眼瞪小眼,怎么看也难以分身,上前一个恶狠狠:“你是新兵蛋蛋吗?当兵的人论资历论从军的年纪,”

这一个是家将的儿子出身,他一仰脑袋:“咱们今儿个不论出身!”

钟南闻言多了心,屏住气有点儿不敢说话。霍德宝是“老小兵”,听骂人从来不漏,怒道:“你才是蛋蛋!你爹是蛋!你祖父也是蛋!”

“小子,你嚣张过了!”梁山王的人呼地把霍德宝围住。这里大多是有名的将军之后,钟南几天里还没有认全,但只看人数也得罪不得。

霍德宝的“杨大彪、木小柱、赵石头、昆小五”这些,听着很热闹,这种时候不敢上来。

钟南抱起他,一把拖到人后面,在他耳朵边上低声:“别惹,我看出来了,这儿也是一样,老公事们惹不得的。”

钟南想到他出游的时候,见到胖队长就得低头,如今在这里见到战哥又得低头,这一对表兄弟看来这辈子避不开。放老实,认明一个“老”字,以后不会出错儿。

霍德宝低骂上几声也就不言语,恢复平静后,再去看小王爷不惜动用王爷权力也要护着的胖舅哥们,怎么和小王爷分地盘。

执瑜横眉瞪眼:“我不要,二弟也不要,但二妹的地盘你得分给她!”

听的人包括萧、龙兄弟们也想不通,香姐儿不在这里,分不分给她犯不着争吧。

萧战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阴阳怪气的口吻:“哎哟,我就是分给她,她能来看吗,还是能来戏水?”对天一个白眼儿,喃喃道:“家里的眼珠子,长子,还一对?也有说胡话的时候。”

随即眉开眼笑,拍自己胸膛:“幸好我战哥走的时候告诫过岳父,只有我战哥既是好女婿,也是唯一靠谱,不做白日梦的儿子。”

“告诫?爹爹。”执璞冷笑:“战哥,我听错了没有?”

萧战老大不高兴:“你当然听错,凡是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全是尊敬岳父,全是孝敬岳父的,怎么到你耳朵里,就成用错词?”

打一个哈哈:“我说的分明是我禀告岳父。”脸色一沉:“岂有此理!想打架吗,你诬陷我!我要写信告岳父去,告岳母去,把你们该得的家产全给加福。”

这一番话说的,有黑有白运转自如,跟梁山王的人,对小王爷百般忠心的人也深为佩服,在心里抱一抱拳,暗道受教,黑白原来还可以这样颠倒。

霍德宝在最后尖叫一声:“我听到了,我作证!”钟南把他又按下来:“好兄弟,别惹他。你是京里出来的子弟,难道不知道神鬼可以沾惹,独遇上战哥要退避三舍。”

霍德宝对他看了看,因钟南在他身后抱着他,反手把钟南抱住:“知己!以后咱们就是知己了。一听,你真真正正京里出身。”

钟南笑容满面:“那是那是,京中秘闻不是容易知道的不是?”两个个握了握手,又正面抱上一抱。

还没有松开对方,噼哩啪啦一通喊到耳边,执瑜执璞和萧战。

“二妹爱花草!加福一半,她一半儿!”

萧战怒吼:“那你让她飞过来看啊,她来不了?全是加福的!”

“加福也愿意给二妹呢,几时轮到你不许!”

“加福的事情我说了算!”萧战寸步不让。

“把花草挖出来给二妹送去!”

“你不怕路上干死!你干脆现在就做干花多好!你要拔,也等我们走了再拔!别加福最心爱的,没看呢,你拔了!”萧战一个人对两个,依然气冲牛斗。

执瑜执璞要没有招儿,也就不出来说话。坏坏一笑拿出大招数:“还有表弟,表弟的地盘你分不分?”

“他送我的东西比给你们的少,我正生气呢,别提他!”萧战还是怒火满腔。

执瑜执璞转身要走:“好吧,那咱们不必说了,表弟你也不要了,你眼里哪还有舅哥,这儿你一个人说了算吧。”

刚转过马头,萧战在后面干巴巴:“你们是打算写信告状吗?我又没说不分,快来分地盘儿。”

“还有我们。”萧氏兄弟、小龙氏兄弟和钟南霍德宝一起冲上来。梁山王的人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不认得小王爷真脾性,落后一步,就让挤到后面。

萧战分起来:“毒蛇!归钟南!”

“野豹子老虎蝎子,但凡出来的,霍德宝迎战!”

……

半个时辰以后,霍德宝和钟南面无表情的落在最后面跟着进谷。和前面的人隔开距离,钟南小声问道:“你怎么总爱惹他,这不,豹子老虎全归了你,你行吗?真的出来了,你叫上我,我帮你。”

霍德宝确定没有人回头看见,也听不到,给钟南嘻嘻一笑。

钟南放下心:“原来你没有生气,这就好。不是我多事劝你,也不敢说我太知道战哥,只能告诉你,他是个顺毛驴,抚一把就好。跟他呛,他会万里追杀不死不休那种。”

“可不惹他,他瞧不起你。”霍德宝小脸儿悠悠然,跟谷中的清风有得一拼。

钟南骇然往他面上看去,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你是这里的老公事,你也是京中会过战哥的老公事。”

霍德宝摆摆老资格:“我夜巡的时候,都很少见到你。”

“我出京去了。我倒记得有你,不过等我回京,听说你去当兵。当时我还笑,说你小人儿一个怎么能当兵。现在看来,这早当一年都不一样。”钟南忽然发现胖队长一流的人物到处都有,对宝倌肃然起敬。

霍德宝受到吹捧,也不藏话,热心地道:“你虽没有早来,但你算来着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钟南看看身上的孝服:“我想早来也不行,长辈在,不远游。”

有时候钟南也能理解方氏,曾祖父对书慧确实和别的媳妇不一样。但可恨方氏不能理解曾祖父。她永远装出一副听不懂看不懂的脸儿,拒绝去明白一位老人对知己的情谊,和对他自己促成表叔夫妻的自得。

老侯要是还在,钟南是不会让龙书慧离开他的眼前。出游也是老侯答应过,当时就是齐王也没有想到出去那么久。他的三位祖父曾说过:“书慧送的粥汤,父亲就是爱用。”

钟南知道那不过是提醒曾祖父,他办过另外一件大好的亲事。生下四个孩子,叫福禄寿喜。生下一个以后是皇后的长女。精气神儿由此而来。

家中还有祖父和父母亲是长辈,钟南怕霍德宝追根问底,问还有长辈在,你怎么也出来了。话一出口就催促他解释:“什么叫我来着了?难道从军还分天时地利与人和?”

“那是自然。看在你肯帮我的份上,我教你吧。”霍德宝得意洋洋。

钟南微笑:“有劳。”

“你紧跟着战哥来的就对了,”

钟南撇嘴:“加福肯定照顾我,指望他,我可没底气。”

“你不用指望他,我也指望加福姐姐,不把战哥放心上。但是,小王爷到军中来了,王爷能不为他扬名立威想点儿辙吗?”

霍德宝遗憾地道:“我早就想到,却没有跟上。你们没来的时候,战哥佯败又胜,出了大风头。可恨我只顾着和他生气去了,气他不避嫌,惹得军中对福姐姐闲言一大片,等我想跟上的时候,他打赢了已经回来。”

抬一抬下巴:“这一回呀,我可不丢他。一要同他争执,让他眼里有你。等到王爷为战哥撮合大战的时候,他眼前晃来晃去全是我,要人手的时候也忘记不了我。二呢,哄好加福姐姐……”

他感觉自己好似诸葛亮,微眯了眼睛,好好品味着这神算,冷不防的肩膀让狠狠一拍,打得身子一歪险些落到马下。

钟南对他乐呵呵的激动:“好啊好啊,老公事就是了不起,你经验高,计谋多,以后多指点我,多指点我哈。”

钟南让他的话提醒,可不是?战哥就是他嘴里说的那种人,你可以惹他,却不能让他轻视。

一记喜悦的巴掌拍过老公事,钟南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跟战哥干上几架。

…。

对老公事宝倌的感谢,是钟南说到做到。到谷中后,别的人扎营,他叫上霍德宝一起:“跟着我,有豹子出来也多个人手。”

霍德宝大大咧咧:“不用。我在这里不是头一年,我打过豹子。只要不是个的出来,我有好盔甲,它咬不动我,我就不怕它。”

礼尚往来,也关切下钟南:“战哥说营地周围的蛇归你驱赶,我帮你吧。”

“不用。”钟南跟他一样满不在乎:“战哥知道我会捉蛇。”

“哦哦,你是侯府的公子,怎么会捉蛇?”霍德宝凑上脑袋。

没有说的时候,钟南先有了骄傲,那一段出游的日子,是他心中磨灭不去的美妙岁月,而现在呢,还能拿出来博得儿佩服。

“……袁家表叔为照顾齐王妃和书慧多玩些日子,刻意的拖长。我一路上没少学东西,捉蛇剖蛇避蛇驱蛇,天豹教我的。天豹知道是谁吗?”钟南左右看看没有人,咬上霍德宝耳朵:“寿姐儿的护卫。”

他以为宝倌捧个场子表示下刮目相看什么的,因为天豹的功夫,过了明路是宫中出来的蒋德将军都不敢批驳。却见到霍德宝出来一长串子口水:“那你快捉,我忽然饿了。”

两个人大笑着,叫上各自的伴儿和家人,搭伙赶蛇,又去周围查找有没有大的野兽。

……

萧战头天没有匆忙进谷,就是进谷以后,红花绿地虽然美,但夏天也是毒虫横生的季节。需要一定的钟点儿驱赶毒虫,以保证营地晚上的安全。

夕阳落以前,打鱼打猎也方便。这一点儿谨慎,小王爷会有。

……

几大堆篝火点燃,在其后,一轮红日在天边进行最后的沉沦,萧战陪着加福看日头,也不经意就看到火光上丰富的食物。

在他们的脚下,堆满验过无毒的鲜花。加福发上插着花,衣上也有花,手上也有一把玩着,喜滋滋儿的,萧战也就欢喜了。

执瑜执璞还在包花,从根部仔细的扎好,夏天也能一路送去京里。

点一点数儿。

“太上皇太后的。”

“皇上。”

“娘娘的。”

“表弟的。”萧战听到,热烈的喝彩:“好!”

“大姐的,二妹的,小六的,加喜的,小八的……还有谁没有给?”

萧战又来打岔:“没有了没有了,全给了。”

“容姐儿。”执瑜道。

萧战松一口气,钟南翘起大拇指:“好。”

“还有谁没有给?”

萧战又急了:“没有了没有了,全给了不是。”

“哈,还有云若。”

萧战恼了,抓起一把花摔过去:“一只鱼一只兔子,你们是不是想打架!”

“哈,学我说话。”霍德宝抓住机会看个小王爷的恼怒。

执璞慢条斯理:“加喜多一株,行吗?战哥,你和小七争什么?”萧战虎着脸坐下来,加福同他说上几句,战哥又嬉笑自若,瞬间恢复过来。

鱼送上来,烤好的肉也送上来,香气散发出去,远处草丛中有绿光,不知是什么野兽,也不知道有多少。但火光冲天的旺盛,还有周围密布的大网——捉完了鱼,摆这里准备再拿些明天的早饭,还有挖好的陷阱……警觉的野兽不敢轻举妄动。

……

此时的谷外,另有一拨不敢轻举妄动。

……

月光下隐约可见的面庞轮廓,带足异邦的特征。星星柔和的光芒,也洗不去他们身上彪悍的杀气。

那撕扯周遭的戾气狂暴,把方圆一片变成没亮刀也杀戮满满的小天地。

为首的人,就更是狂戾的中心。

他胡子是白的,不太长,倔强的往前顶着。头盔下的面容苍老而幽暗,但眸光两道似万年凶猛的古兽,在黑暗中幽幽发着嗜血的红光。

他的嗓音也似贪婪着血色,每一个字带着异常的凶残:“他们在里面?”

回答他的声音来自马下。

地上,一个人手持火把查看蹄印:“将军,两匹马的蹄印到了这里。”

白胡子将军对天有了眼泪:“长生天呐,感谢赐我报仇的机会!”

“呛啷”一声,他拔出弯刀:“我苏赫一生英勇,败在梁山王手上是他狡诈!今天我要拿他的儿子去,让梁山王自己绑缚来见我!”

挥刀命就要进去,副将拦下他:“将军,能相信送信的人吗?”

苏赫推开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写信给我,但他在信中把小王爷和袁加福的马蹄印写的一清二楚,咱们也曾亲眼见过到一回,只可惜那次他出营日子短,让他又缩回去。”

对大山看看,昔年的傲气山崩海啸般撞击他的身心。苏赫胆气俱增,或者说报仇的心让他分分秒秒不能再等。

“我,苏赫,曾打到中原都城没有对手!今天我有三千人,看他们留下的蹄印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这一仗,我们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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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休息过来就爆发,老天一直厚待仔。感谢。

……

么么亲爱的们,以后十点仔常在。十二点发,再出公告。么么哒。

……

一代名将,苏赫将军即将陨落。

仔:苏赫,你也算本书重要男配,陪着小倌儿过几年,给你归宿,你开心吧开心吧开心吧?

苏赫:给我好结局,给我好结局,不然,我有弯刀对你。

仔:你看那边,有人叫你呢?

苏赫回头:啊,是你!卒。

仔拍拍手:又结束一件事。

{}无弹窗去的时候,尹君悦和谢长林嘻嘻哈哈,当成一场笑话去听。取笑着郡公郡侯后人们不走正道,成天的背后乱商议,只怕难成事儿。但出来,一丝笑容也没有。

回来的路上,怕隔墙有耳,他们没有交谈,把沉闷的气氛带到各自的房中。

……

太肆嚣。

尹君悦不知谢长林用什么字眼形容,在他看来又肆意又嚣张,是小尹贴切的感受。

他的两耳还在嗡嗡作响,排斥着听来的话。

……

今天晚上的人数比上一回还要少,具体是谁尹君悦还是没有全认清楚。但说话的那个老者,是景平郡公家的后人,这个不会认错。

他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都知道了吧?康平郡侯马家送几个女人,就牵扯到欧阳家的案子里,贵妃不再是贵妃,马家也让勒令出京。说的虽好听,科考的路还在,但马家门楣上从此有了不受皇上待见的一笔,子孙受歧视可想而知。而没有几代不能等到京里淡忘,没有几代不能翻身。”

听到这里,尹君悦为马家惋惜,也对另外一个人投去愤怒的眼光。

那个人薄唇直鼻,乌发青春,是马家的旧家将马北。

耳朵里听着老者说话,尹君悦肚子里暗骂马北。尹君悦隐隐听说马北因为是个财主,在京里结交人的手面广。倒是只有一根独枝的马家认得的不多。

能把手伸到内宫,和贵妃娘娘有来往的,只能是花得起银钱的马北。

但撵出京的,却成了前康平郡侯那只有一个后代的马家。他马北还在这里,而且面色平静,看似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也看似他跟主人家划清界限似的清白。

这种用得着主人家就打旗号,出了事就把败落的主人家推出去顶罪的人,尹君悦好生瞧不起。

他已经在心里想着,出门的时候故意和马北遇上,问问姓的不是马?不是康平郡侯的“马”吗?

下面一段话忽然到他耳中,好似在尹君悦头顶无数惊雷,让他把气愤不过打算鄙夷马北的心思打散,然后从这个时候开始,就一路惊心直到回驿站。

“咱们大家要擦亮眼睛才好,都知道这女人不是康平郡侯家送的,是由马北兄弟打着郡侯名头送往宗人府。马北兄弟,你在哪里?你出来说句话。”

马北走出去,慨然道:“各位,我马北指天为誓,我送的姑娘从没有和贵妃娘娘往来过。”说完,欠欠身子,退回到原位上。

低低的喧哗声出来,有人问是冤案怎么不申辩?

景平郡公家的老者冷笑一声:“这就是我今天提醒大家的,这京里权贵自成一流,他们中结党营私可以,但却一致对外!我们是什么人?祖先手里有功劳。我们进京的原因,是皇上有话,我们谋取前程。难免的,无意的,避不开的,得罪一些贵人,对他们谋划中的官职有威胁。康平郡侯这事就是警告!借着贵妃出事,对咱们的敲打。”

这话总会引出窃窃私语,老者也故意停上一停,等着大家议论几句。他们都是心里没底的人,说来说去面色都快要变了:“权贵们难巴结,原来还有这些原因在内。咱们算无意中,但也得罪他们。也是的,你送女人进京指不定触犯到谁家。怎么办?大家伙儿拿个主意吧。”

尹君悦暗暗吃惊,这不是挑唆大家和权贵做对吗?什么是权贵,他们居于高位,受皇上信任,参与执掌全国的政事,包括罢免官员,但也可以举荐官员。

他们并不是大家得到前程的阻碍,但在景平郡侯家老者嘴里,成了攻与守的两方。

好似权贵们不把进京的人全撵走不罢休?

尹君悦心道怎么可能呢?你们也没拿出得力的证据不是吗。又听黑衣老者一声怪笑出来。听得人心头一寒,尹君悦也由不得抬头去看,觉得这跟夜猫子叫宅似的笑声不是好笑的。

果然,黑衣老者狞笑着:“大家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好好的为什么要诬陷马北兄弟,为什么要把他扯进去,相信都想得明白,京里这路不是好走的。咱们是绑在一起冲破这层权贵呢,还是如今这模样不生不死的让他们逐个撵走。下一回再来没有主意的人,不用我说,也都知道他们跟大家不是一条心,下回不用再来。来的,我当你们全是自己人,我也是为大家着想才一回又一回的叫你们来说话。要是有人泄露出来,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话说到这厉害的份上,尹君悦和谢长林出来就不敢随意交谈。甚至回到驿站也往自己房里一钻,尹君悦是一直想到这会儿。

…。

他不知道谢长林怎么想,但去见胖队长和文章侯世子提醒的心思,在尹君悦心头转过不止三回五回。

最后总打消,是尹君悦认为他们也就是说说,兴许这里面有马北的添油加醋,但等到街头巷尾不再说贵妃的话,马北等人也就安生,继续往谋前程上想,不会再无端的要和京里的权贵过不去。

他小尹抱着几句话就大跑小跑的去告密,那不是趋炎附势,陷害求荣的小人吗?

他继续犹豫着,直到喧闹声从外面起来,乱嘈嘈中有刀剑鸣击的动静。

他一跳起来。佩剑是回房的时候解下,放在桌子上。一把握住跳出门外,眼角余光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谢长林跟他同时出来,也带着兵器。

驿站当值的士兵往大门上走,他们在后面跟着。到了门上看得清楚,见街上砰砰啪啪打得乱成一团,十几个大人对战一群不大的孩子。

“韩世子?”谢长林失声。

“镇南王世子?”尹君悦脱口。

手中武器拿的再稳,也不用出去帮忙。这是胖队长夜巡呢,虽然不知道打的是谁,但另有一行人原地不动含笑注视,打一面旗子“镇南”,一看就是王府的家人。

人手绰绰有余,谢尹二人和驿站的士兵看起热闹。

越看,越生出佩服。

都知道夜巡的小爷个个会功夫,但包括驿站的士兵也没有想到,二位世子功夫正又娴熟。

一个当兵地忍不住夸道:“以前听见的话,说忠毅侯带着他自己的孩子,一群娃娃兵敢行走万里不怕强盗,我还不太相信。以我来看,应该有驻军护送,侯爷是尚书,他能调动兵马,为什么不用?但今天我相信了,王世子有没有十岁?看看他的功夫比我们中用多了。”

另一个当兵地道:“人家有家传功夫,你以为是咱们这样的,当兵以后再学的?那哪能比。”

旁边一个也附合:“都说功夫要小的时候开始练,咱们学的晚跟世子们当然不能比。”

听着七嘴八舌的谈话,谢长林和尹君悦也有发自内心的羡慕。他们两个人都是学过,但没有名师指点,仗着聪明劲儿,出门在外的时候防身可以,还得不遇上厉害的对手。

对着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战团,把二位世子的招数看了一招又一招,谢长林幽幽叹一口气,听见尹君悦也有一声。不久前回来的路上,肚子里揣的满满的话这就藏不住,谢长林的话匣子因此打开。

虽然不方便在驿站大门有一说一,但能说的话还是很多。

“尹兄,你说的对,既然进了京,再难也撑着,再苦也熬着,我们不回去。”

韩世拓这个时候挽个棍花,尹君悦眼馋的舍不得移开眼睛,对谢长林的话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的嗯上一声。

这不影响谢长林说下去。他的眸光也紧紧盯着胖队长漂亮的一记棍法。小孩子对战大人,居然敢凌空下击,不怕别人攻他的下盘,也犀利的落地后就走,不给他们攻他下盘的功夫,这是哪个师傅教出来?谢长林由衷的羡慕。

“咱们很快就有前程,那当然好,今年没有前程,也没有白进京。尹兄,我们按你说的,在这里找一个挣钱的营生,白天做活计,晚上看本书,再学点儿功夫。学成以后,能下科场也行,走武举也行。”谢长林喃喃,继续盯着二位世子:“要是能请教他们的师傅是谁就好,不不,一定要请教他们的师傅,咱们也学一学。”

尹君悦把他的这一段话听到耳朵里,轻轻笑上一笑:“他们的师傅不会教咱们的。”

“为什么,我虽然难为情让母亲寄钱,那是我母亲一针一针的血汗钱。但有个师傅教就是不一样,学费很贵的话,再烦请母亲一回,想来她不会说什么。”谢长林滴溜溜两个眼珠子还是粘在二世子小身影上。

“你糊涂了不成?二位世子自然是家里的师傅,一般不收外人。”

谢长林哎哟一声回过神,初时沮丧出来。但一掠就过,谢长林又兴致勃勃:“那咱们拜世子为师吧,嗯,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教咱们?咱们偷偷的学吧…。”

一会儿他为学功夫出来好几个主张,尹君悦扑哧一声让逗乐。中肯且半带取笑地回答:“二位世子又不是天天在街上练,你上哪儿偷学?还是这会儿认真看上一看,有些领悟的好。”

见这样说,谢长林说着是是是。

尹君悦应该耳朵根子清静,聚精会神的继续偷师。但看的痛快,他也说出来:“胖队长占上风了。”

又道:“韩世子占上风了。”

“哈哈,要逃了要逃了,”谢长林也手舞足蹈,两个人热烈的比划着,好似他们在打似的。

“不好,”又都面色一变。街的另一头,有出夜摊的推车两、三辆,或者是夜集市回来,往这里过来。

和二位世子对战的人本就落于下风,见到这些人是个机会。互相招呼着:“走啊。”一跳,到了推车的后面,直接掀翻其中一辆,又把另外两辆踢几脚。上面的东西洒的到处都是,推车也横住街道,在摊主人哭天抢地的骂声中,他们溜的飞快。

二位世子要追呢,洒一地的东西,看他们模样不敢轻易下脚。

看到这里,尹谢二人脑海闪过一句话,真是仁义的小爷啊,这是体谅做小商贩的人。

夜风中飘过的话,证实他们的想法。

软软脆脆带着甜甜嗓音的,是胖队长。他头一句话是吩咐人:“绕过去追上他们。”

第二句话,对小商贩道:“你别哭了,这地上东西还能要吗?我们帮你捡起来,你还能卖钱。”

果然,他们是怕踩坏东西,才不敢从这街上追出去。

小商贩们擦着眼泪道谢:“多谢世子爷,我的卤肉沾上灰,便宜些卖给做苦力的人倒不亏本。倒是这两位,王伯摆的是馄饨摊子,新包出来的馄饨摔在地上,怕是没法子要了。钱伯摆的是粥铺,粥扑出来半锅,不但弄脏这地,也没法儿捡拾。”

胖队长想也没想,就对跟他出来的贵公子们招手:“他们的东西不能要了,大家伙儿对点儿钱出来。”

小商贩们吃上一惊,随后出来的才是喜欢。见小爷们过来,问道:“你们丢的东西多少钱,给个数儿出来吧。”

小商贩们再三说不敢,但经不住催促,说了一个本钱出来。小爷们分摊,每个人不过几钱银子。

拿出来以后,小商贩们再三的道谢着,派出去拿人的也回来,回道:“竟然有接应,让他们跑了。”

胖队长不放心上:“知会顺天府,明天让里正按家查找。”他又黑又亮的眼神,依然在小商贩身上。

夜色下,尹谢二人也看到小商贩们常年劳作而显辛苦的面容,尹君悦心头一酸,他也是个辛苦的人不是吗?谢长林则想到母亲,母亲为供自己,夜晚挑灯做生活,油灯下映出的面容上,皱纹放大的显现出来,辛苦也明显可见。谢长林的心头也是一酸。

胖队长下面说的话,极大的抚慰了他们,也在今天这个夜晚,把他们收伏一回。

胖手儿指着摊上东西:“这东西有人预先定下吗?耽误你们好一会儿,晚不晚?”

“没有人定下,世子爷,我们是走到哪里卖到哪里。也没有晚不晚的话,也不耽误。这京里自从有了小爷们夜巡,这晚上的生意才敢大胆的做起来,才敢大胆的到处走动。”小商贩们弯下腰。

“那卖给我们吧,余下的粥一碗一碗盛出来。卤菜切出来,馄饨包了下出来。”胖手儿换个方向招上一招:“瘦孩子,你们都来吃东西了。我请客。”

小商贩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在另一个孩子,文章侯府的世子不高兴的说了句:“好事儿周济,大家有份。你不能全霸占着。”他们才敢相信这好事儿是真的。

粥,盛出来。卤菜切出来,包馄饨的也飞快包了,捅开炉火等水开下进去。

热气腾腾中,他们也没有让红红火火冲晕脑袋。盛粥的人另用一个碗装了一些粥,端着陪笑:“爷们全是贵人,不当心不行。小老儿我先喝,小老儿我住在前车巷子里,是京里本地人,有不对先寻我。”

切卤菜的也把各样当众吃了,包馄饨的把锅里水喝了一口,又把生肉馅及各式调料也尝过。

镇南王府的家人不放心,还是用银针试了。然后再送到世子等面前。

胖队长等夜巡也是消耗的,大家吃起来。又赏家人。三个车摊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在小商贩们感激涕零中,上马走人。

驿站的士兵见不是作乱,早就进去。尹谢二人一直留在这里看的是全套,直到三个车摊消失在月光中,他们还呆呆地没有动。

谢长林没头没脑地忽然道:“尹兄,这京中权贵,是难得的。”

“是啊,只看小爷们就能知道,这心地上哪儿去寻?”

这个晚上,尹谢二人还没有考虑好“告密”,但知道这样的京中权贵不能撼动。只看各家孩子们的举动,就称得上京中一道爱护百姓的好屏障。

各家的孩子们这样,大人还能差到哪里吗?

……

掌珠还没有回内宅,她让丈夫回房早睡,独自坐在客厅上等儿子,这样正经回来就早些看到他,再早早的给他吃备下的夜宵。

见厅上灯笼光渐行渐近,来的是老太太孙氏打发的丫头。

“夫人,老太太又问世子回来没有?说天太晚了,侯爷逛书社都回来,世子却还在夜巡?老太太担心出事。”

掌珠含笑:“回去请祖母不用担心,世子如今的钟点儿划得清楚。他是个小名士了,”在这里忍不住的笑,丫头也笑,掌珠的侍候人也笑。

“几天里去一回书社,几天里又要认真看书,夜巡就不能天天去,世子总说少出力,就定下来有一天巡视回来的晚,可巧儿就是今晚,所以还没有回来。”

老孙氏的丫头应下来去了,她刚走,有人回世子爷回来,跟掌珠的人忙碌起来,有的人去倒茶水,有的人捧瓜果,有的把厨房备下的宵夜送来。

但见到进来两个神气孩子,除去韩正经,另一个肥肥雪白,镇南王世子元皓。

掌珠如接凤凰,请他坐下,亲手送瓜果给他吃。元皓推辞道:“我们在街上吃的饱,多谢夫人我不用了,有几句话说过我就回家去了。”

韩正经皱眉:“你一定要说吗?”

元皓肃然:“今天不说,明天也能听到,不如我解释一下,你家里人不担心不好吗?”

韩正经拧着眉头闭上嘴,掌珠摆出倾听的神色,元皓把街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们出来的时候,只对着瘦孩子。打起来的时候,也不和我们恋战,只想打瘦孩子一个人。但有我们在呢,我们拦下来。请夫人放心,以后还让他时常的和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不会让他吃亏。”

掌珠听懂以后,面上骤然没了血色,追问道:“只打正经一个人?正经也没有得罪他啊。”

元皓搜寻着话对她解释着,外面来人回话:“忠毅侯要拜侯爷。”掌珠收了怯色,一面打发人请韩世拓出来,一面因四妹夫不是外人,请他这就进来用茶水。

袁训和韩世拓一个从内宅出来,一个从外面进来,几乎同时到客厅上。

月下,一裘月白衣裳的袁训看上去飘飘若仙,韩世拓也不比他差,暗青色衣裳也勾勒出好身段儿,但韩世拓对袁训还是佩服来佩服去的。他一会儿觉得四妹夫这身衣裳好,过一会儿又羡慕他气度不凡……只要属于袁训,哪怕是他在月下的影子,韩世拓也看得必恭必敬,深深认为自己追赶不及。

韩正经和元皓两个也跟文章侯一样,迎出来的他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争着对袁训摆笑脸儿,握着他的手请他进去,陪他一直到贵客的位置上。

袁训坐在上,元皓坐在下,韩正经去坐主人位,有点儿不情愿。胖队长也乐了,叫一声舅舅,把个胖脑袋喜欢的晃上几晃。

袁训来不及同他们多玩乐,径直问韩正经:“我刚听说街上的事情,正经,再见到那些人,你认得出来吗?”

“嗯,认得。”

袁训嘴角流露出笑意:“那,你怕吗?”

“不怕。”韩正经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姨丈,这是正经最心爱的长辈,也是全家人都要敬重的亲戚。一出事儿,他不顾夜深也来看望,韩正经忽然胆气壮的可以隔山打虎,哪里还有“怕”这个字。

正经一本正经:“有姨丈,我什么也不怕。”

韩世拓笑了:“说得中肯。”

掌珠在袁训的话以后,也奇迹似的没有了害怕。刚才听过胖队长的话出来的担心,好似从来没有过似的。掌珠笑盈盈:“是啊,有姨丈教他一身好功夫,他呀,不怕鬼鬼祟祟。”

元皓一锤子定音,欢欢喜喜:“就是嘛!有舅舅在呢。”

这一家子三口儿加外甥全推崇自己,袁训也有满心的高兴。更加意的缓缓说起来。

“明儿指不定我有没有空闲,我还是今天来吧。正经,你最近得罪的人全在你的文章上面。不然,你还是个孩子,能得罪到谁?”

韩世拓点一点头:“妹夫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