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铁青着脸,对顺天府人中为首的冷冷道:“京城重地,竟然能混进这许多的刺客!今天幸好是我女儿无恙,要是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出了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够赔的!”
顺天府的人自知理亏,集市上的安全,是当地衙门的责任。他们顾不得脸面上的难看,对着袁训跪下来赔罪:“大人息怒,这是卑职们的失职。”
“哼!”袁训抱着女儿就走。
小王爷急了:“岳父,福姐儿白天全是在我家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把福姐儿还给我家。”
加福抱着父亲头颈,小小声地道:“父亲在生气呢,我跟他去了,明天我再来。”
梁山老王怎么能答应,他从听到消息,也是吓出几身冷汗,等赶到这里,就听袁训一个人说话去了。
老王怒喝一声:“来人!”
几个人一蹿上去把袁训拦住,为首的一个人浓眉头好似两根扫帚,张开手臂,上面鼓鼓的全是铁般的肌肉。陪个笑容:“袁侯爷,您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把福姑娘带走这可不行。”
袁训冷笑,他认得这个人:“严大扫,你快奔五十了吧?还当着这份儿差呢?”
严大扫乐乐呵呵:“这不是小王爷还小,我们受王爷的恩典这些年,不能这就全抹干净。”
他一指自己:“我,”再指旁边的人,一半是路人,一半是生意人:“我的兄弟们都陪着,你侯爷可以放心,再安全不过。”
加福认出他来,吐吐小舌头:“我认得你,你去年用一块石头哄我十两银子。”
严大扫谄媚地笑:“所以您要逛,尽管的出来逛,有我们在,谁也不敢呲牙。”
他一步也不让开,袁训也不能打他——这是梁山王萧观少年时在京里约束的混混们,袁训和柳丞相争斗的那一年,萧观去信京里,让他们帮着小倌儿弟弟打架,严大扫还出来帮过忙。
衣角又一紧,让萧战揪住。萧战可怜兮兮:“我们下午还要上学呢,岳父不能带福姐儿走。”
袁训深深的呼一口气,眼帘旁边,老王爷怒气随时要发作;眼睛前面,严大扫陪笑哈腰。眼睛下面,战哥儿这孩子是个痴的。他想了想,把加福放下来,但是认真叮嘱萧战:“你答应我,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许出现。”
萧战大点脑袋:“一定一定!”
袁训能放心吗?他还是不能。给女儿理一理衣裳,又对萧战道:“今天晚上,我和加福在你家里用饭好不好?”
萧战快活的可以到天上去:“真的吗?那太好了。”他扯上加福:“终于你可以和我一起用晚饭了。”
加福笑眯眯:“如果爹爹肯用酒,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做功课。”
“有,我家里有的是好酒,要是没有,祖父,”萧战带着加福去寻梁山老王爷:“赶紧去买好酒。”
梁山老王爷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萧战小小声道:“赶紧带上福姐儿回家,”再大声道:“叫人去打好酒回家!”
老王爷让袁训弄出来的一肚子气这就烟消云散,笑道:“咱们打酒去喽。”把孩子们安置到他的马上,老王牵着马,祖孙三个人就此回家。
“爹爹,晚上早些来接加福。”只有加福的小嗓音还在原地萦绕。
袁训冷哼一声,带着关安等回去。宋程荀川落在最后,见袁训走远,宋程对挨打的两个衙役微微一笑:“你们不要恼,我随袁大人在军中有几年,他就是吃败仗的时候,也没有动手打过下属。今天么,他着了急。”
两个衙役们说不敢。
荀川也是留下描补的,闻言佯装错愕:“袁大人也吃过败仗?”宋程对他一笑:“当将军的人,你敢说你没吃过?”拍马也去了。
荀川对衙役们板起脸:“一巴掌是赏识,总比不打不骂积在心里的好!论理,出这样的事情你们也该打!今天来逛的是谁,别说你们不知道!给老子把心提起来,以后小王爷出来逛街,再有这样的事情,小王爷和福姑娘哪怕伤到一角布丝,老子可没有袁大人那样客气,我揭了你们全家的皮!”
这一位的描补,就补成这种模样,但衙役们唯唯诺诺不敢说什么。等到荀川离开,他们对着地上还活着,但半死的杀手们一顿拳打脚踢,骂骂咧咧带他们回衙门。
……
“啪”,院门的动静,让欧阳老大人惊的一跃而起。年老不灵活的身子也飞快出现在房门,见进来的果然是长子欧阳住。
欧阳老大人急不可耐:“成了吗?”
欧阳住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揽住父亲往房里就走。欧阳老大人跟着他步子回房,进门就瘫软到门槛上,用力喘着气,欧阳住半扶半携,把父亲送到椅子上,回身把房门关上,就开始哆嗦:“完了,”
“杀了谁?”欧阳老大人还是没看出来,咬牙道:“不管杀了谁,都趁我心怀!”
“咱们找来的人都完了。”欧阳住怕下一口气上不来似的,一气说完,然后往小几上一趴,浑身发抖颤栗,跟刚让抽去了骨头似的。
欧阳老大人惊恐万状:“什么!”
“街上做生意的,买东西的,全是梁山王府的人。”
欧阳老大人瞬间明了,茫然道:“那么大的集市,怎么可能?”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是围着他们的行人是假的,他们看的摊子,以前相熟,他们常去光顾的摊子也是假的,全是王府的人假扮。”
欧阳住说着,跳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查出来与我有关,父亲,怎么办怎么办?”
欧阳老大人急急地道:“赶紧进宫去见你妹妹,这主意她也有份。当初说的时候没有想到有这一条……”
客厅上稀里哗啦地一通乱响,欧阳住撞到椅子,碰到高几,最后把门踢了一脚,中箭的猎物似的冲出去。
半开的房门里,可以看到欧阳老大人垂头丧气。怎么这一回还是失败了呢?
……
三月里天色,夕阳落下的渐晚,晚霞出来的时候,二门上等候的加福和萧战拍着手笑。
一个道:“爹爹来了。”
一个道:“岳父来了。”
袁训步行过来,马车在门上交由家人停放。事情过去半天,他仍是心有余悸,把女儿抱在怀里紧紧的,呻吟地叹一声:“你把爹爹吓死了。”
加福给他抚着心口,又亲亲他面颊:“爹爹不怕,加福没事情。”
萧战眼馋的看过,才想起来对袁训道:“中午曾祖母、祖母和岳母来看过加福,太后也让人问过,祖父亲自进宫回的话,让可以放心。岳父你别再担心,祖母和母亲备下好些菜,祖父让人烫酒,你今天多喝几杯。”
袁训对他还虎着脸。
萧战嘿嘿,要说的话一句不少:“我和加福吃饭,吃完就做功课,祖父说做事情要一气呵成,岳父别在我们做到一半的时候说不吃了,你会打扰加福写字的。”
这依然还是个痴孩子,但袁训忍住不给他好脸色。
进去见过老王妃和王妃,袁训让带到一处景色好的小厅上,一个家人没有,老王独自陪他。
酒过三巡,袁训先说公事:“王爷荣,就是我们荣,整个兵部和王爷共进退。”
老王也不隐瞒:“荀川中午就来告诉我,我想,你这一箭射出去,不止一雕吧?”
“要论奇兵,不是我夸口,离开我的兄弟们不行。如今我们全在京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回到军中。”
“葛通?”梁山老王恍然,似笑非笑:“他许给你多少好处,你要这样的帮着他?”
袁训莞尔:“他就是当上郡王,也见不到我的好。他不当,我们交情不变。咱们就事论事,借军需这事情早在您手里,就年年都有。要说这事情不对,先得把你老王爷请到昭狱里呆几天。”
老王呵呵:“你有胆子,你只管来。”
“陈年旧帐,算它做什么。不过是不循私不枉法的,抬一抬手也就放过去。您给王爷去信,让他不要追究葛通的事情不放。自从葛通进京,一个月里他十封公文里九封是和葛通过不去,他再这样,我要追究他滥用加急快马,等仗打完,请他也进京来说道说道。”
老王嗤之以鼻:“你能耐真大,以往几任兵部尚书,他哪一个敢对我这样说话?”
袁训淡淡:“我要对您说的话还多呢,这个不算什么。”
老王来了精神:“你说,我知道你登门用酒必然有话,老夫我不摆鸿门宴,你这客人倒项庄舞剑不成?”
他双手按住桌角,虎视眈眈当年大帐里威风不减。袁训板起脸,目光亦是炯炯:“接下来要和您说的,就是我的女儿加福!”
梁山老王对他不屑:“白天一点子事情,在你我的身上,不算惊奇!你亲眼见到我安排周详,还是婆婆妈妈抓住不放,也罢,你说!让老夫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
“婆婆妈妈!”袁训恼火,嗓音提起来:“那是我最小的女儿,她生得像母亲,是和母亲一样的娇柔,一样的养在房里还怕风吹雪冻到……”
老王揭短:“听说山西有个袁二爷,不知道是哪位?福王造反到京里,谁在乱中树二爷的大旗?”
还娇柔还养在房里,老王劈面就骂:“你大睁两眼说瞎话,敢到我面前弄鬼!”
老王也有一腔的怒火:“我孙子五岁以前,一天到晚在谁的家里呆着!我劝哄骂都留不下他!如今加福到我家里来,还没有过上几夜,算起来,我吃足了亏!你倒来找我?我还要和你算算!”
袁训让气怔住,没一会儿笑出来。
“您是长辈,咱们这剑拔弩张的会面,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主人存心刁难。”
老王怪叫一声:“老夫我数十年掌兵权,谣言可以排到天边上。你见到我怕过?”
把手中的酒一气灌下去,意气勃发虎目圆睁。
袁训更要笑:“我有一个主意。”
“你说,除去不让接加福以外,老夫无不应允!”
袁训心里舒坦,但话还是要争:“您也要算账,我又不服。这样吧,咱们干吵吵理论让人看着生分。这里的酒,您喝一碗,理论一条,我喝一碗,理论一条,直到有一个先服输,另一个就算赢好不好。”
老王把桌子一拍,须发皆张:“好小子!你仗着年青,以为我老了渣酒量不行了是不是?”
老王简直是激动上来:“我少年的时候,还没有你,我是京中有名的海量。从我到军中,几十年里不敢放量畅饮。老了回京,想要喝又没有人放量来陪。如今,就是你了!”、
数一数厅上的酒坛子,往外面就叫人:“再搬酒来,今天我和这后生晚辈见个高低。”
对着袁训眼睛发亮:“让你以后学会在长辈面前要伏低!”
袁训笑着劝:“就这里的酒也就行了。”
“不行!”老王把手一挥,挥动金戈铁马般,把袁训的话结结实实打回去:“酒有的是,今天比到有人认输为止!”
家人依言搬酒进来,老王和袁训在说彩头。
“我今天赢了!以后天晚下雨下雪的,让加福留下来过夜!”
袁训一听这赌注不小,他正在白天加福到王府里也不安全而来,老王又把过夜也加上,袁训还真的是仗着年青,一口答应下来,然后道:“我要是赢了,以后加福三天来一回,一回来上半天,半天里只看花玩水认字,不许您再教她打打杀杀。”
老王心想这赌注也足够的大,要是输了,从此要看孙子不高兴的小脸色。
“行!”
两个人对着三击掌,均带着不怀好意,认定对方会输的坏笑,举起手中的酒碗。
……
正房里,老王妃对梁山王妃忧心上来:“我得去看看,不然由着你公公喝高可就不好。”
萧战在内室门边听到,进去告诉加福:“你今天会在母亲房里睡,岳父和祖父要喝到明天早上也喝不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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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老王把他们送上马车,看着护卫们跟上,走开几步的马车里小嗓音还非凡的自得:“加福,祖父又用计了。他忘记他教过咱们兵不厌诈,幸好我没有上当。”
老王啼笑皆非,这个小坏蛋,对祖父也能用上兵书的话?但转脸儿一想,这是学得不错。抚须进去,也是满面的自得。
……
京城里有几个地方,按着季节会开集市。外地进来的货物随着季节变动,每一次船到码头上。说好的铺子提走货物后,余下的就到这种集市来变卖。
这个季节是春天,还有卖花的卖春耕农具,闻风而来的小吃画画泥人等铺满两条街。
两边酒楼上面,小二扯开大嗓门儿,也在尽力招揽客人。
“油鸡,大个儿的油鸡,”
“猪蹄猪头肉,好吃又便宜。”
欧阳住站在酒楼上,把半边的面庞掩藏在楼栏内的布帘子内,露出一双眼睛往下面看。
根据他一年多来的打探,这种地方他们会来……
街口,喧哗声出来。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们手持马鞭过来,边走边吆喝:“闪开,我家小王爷到了!”
他们走路并不怎么快,也就不会冲撞到人。但来势汹汹,吓得行人七倒八歪,有的人知道他们说的小王爷是谁,还能从容的离开。有的人是头一回遇到这场面,战战兢兢腿一软跌倒在地。
一个甜甜的小姑娘嗓音道:“咦?吓倒了人?快扶他起来,对他说,我和战哥儿等他走了再过去。”
另一个粗壮的嗓音大声大气地嚷嚷:“别吓人,让他们好好的离开,摆摊的可不许走。”
壮汉们齐齐地一声:“是!”地动山摇似的,把几个看热闹的商人又看了一跳。
他们私下里问道:“这是谁家?”
有知道的告诉他们:“梁山王府的小王爷,梁山王的独子,老王爷膝下就这一个孙子。”
梁山王的独子,不见得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但老王爷就这一个孙子,让外地来的客人肃然起敬。他们没有离开,本来就是在铺子里和熟悉的掌柜们说生意上的话,这就往铺子里再避一步,有心看一看兵权在握的梁山王之子,也算进回京长的见识。
欧阳住不易觉察的浮起一丝狞笑,来了!
稍停,负责护卫的壮汉们把道开得差不多,四个丫头姗姗然前行,后面走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小男孩又黑又壮,跟个千年矮树根子似的,壮的不怕风吹和雨打。他眉眼儿粗,衣裳漂亮。锦绣紫衣扎一条金环白玉环,就是没有开道的人,通身的气派也让大人们不敢小瞧。
左顾右盼的大大咧咧,在扭头和身边的小姑娘说话时,就变成笑眉笑眼睛。
笑,从来是中看的。
他笑的时候,衬的他的面容中看起来。
小姑娘走在他右侧,一抬小面庞,以前见过她,或者是没有见过她的人都暗暗喝彩。
见她有一双和气温柔的眼眸,婴儿肥雪白可爱。眉头天生成的清秀如柳,就是她的身子胖些,也让人不时有绝色的感觉。
她的小手和小男孩握在一起,东瞅瞅西看看,见到逛街的人让撵的空荡荡。对小男孩笑盈盈:“战哥儿,你这样不好,不能因为你和我逛街,就不让别人逛。”
小男孩小手一摆,风云雷动的架势出来:“都来逛街,就我们逛,还叫集市吗?”
避到两边铺子里的人闻言,有些人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和小王爷保护距离,继续摊子前面问价格。
这一对男孩子嚣张,女孩子柔和,不是别人,正是得到允许今天和加福出门买东西的萧战和加福。
欧阳住在酒楼见到,先自气了一个倒仰。看看你们哪一个有扫帚高?不过是仗着家里的权势,一出门跟扫街似的,这个也回避,那个也让开。
可见权势这东西就是好!欧阳住心里又一回蠢蠢欲动,得到权势的心翻腾得他酸涩上来。
他出现在这里,等的就是加福和萧战。见他们说说笑笑走来,人还是在帘子后面,但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见护卫们是谨慎的,小王爷和加福姑娘要是去哪个摊子前面,他们还是会把这里停留的人挤走,让他们离开至少在步以外。
欧阳住数上一数,前后尾随过了明路,他大公子能看出来的护卫不下十五个。
这跟他前几回见到的人数差不多,欧阳住暗自庆幸,幸好准备的人手比较多。而且这个集市离城门近,动手以后出城也来得及。
他想到这里,见楼下又有喧哗声出来。另一边街口也有几个大汉过来,推搡着行人的他们,也是喝着:“让开让开,我家小王爷到了。”
七、八个大汉,一个奶妈样的人带着两个丫头,跟着另一个男孩子过来。
他们护卫的人数先就不能和梁山王府相比不说,就是男孩子的衣饰,也不能和萧战相比。
萧战是紫衣上明灿织锦,光看料子就不凡,发上的簪子更是镶着苍翠欲滴的绿宝石,看成色是难得的。
这位小王爷,也是锦绣衣裳,放在人群里也显眼。但和萧战一比较,不懂衣料的人也看得出来高下已分。
他见到萧战也在这里,更是小面容一变,撇着嘴酸起小脸儿来。
“你们也在?”后来的小王爷尖声道:“你们不是上学呢?”
加福在他让人回避的时候看过他,接下来就用心看好玩的东西。萧战是个不吃人话的,扭过头翻眼:“不上了,出来逛,怎么了!”
后来的小王爷脸儿难看,跟萧战和加福的出现是抢走他的宝贝一样,指责道:“你们又来跟我做对!”
加福听着奇怪,手里拿着东西,对他望望,细声细气地道:“我们又没有不让你逛,你买你的东西,我们买我们的东西。这也不成吗?”
后来的小王爷大声道:“可是每回我相中的东西,你们都要抢走!”他跺脚手指萧战:“你!”再指加福:“还有你!”双手一叉腰:“你们抢我的东西!”
加福觉得好玩,笑眯眯对他解释:“不是抢你的,是人家要卖给我们,不是价高者得吗?”
萧战则重重一哼,眸子阴沉地瞪住后来的这一位:“抢你的怎么了!就抢你的!”
加福嘟一嘟嘴儿:“战哥儿,不要和人吵架,来帮我看看这个东西给祖父好不好?”
一个长烟杆儿,漆成喜庆的大红色,还用绿色绘了五福在上面,加福打算买给老王爷。
萧战就伸头过去看,伸头以前,对后来的小王爷不坏好意的呲呲牙。
“哇!”
后来的小王爷大哭出一声来,扑到奶妈怀里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要她手里的东西,我就要买那个!”
奶妈和丫头包括护卫们,早在自家的小王爷跟萧战对上嘴时,就都流露出不安。
见到他和萧战争,奶妈说话全是怯的,她知道自己奶的这位小王爷,是得罪不起梁山王府的小王爷。哄着怀里的小王爷:“那是个烟袋,小爷您又不抽烟叶,您要那个没有用。”
“我要,我就要,我要……。”小男孩哭的就更厉害。
“哼!就会哭!”
小男孩看过去,见果然是萧战摇头晃脑的讽刺他。小男孩愈发哭的手舞足蹈:“给我全买下来!母亲让我出门的,你不给我买,回家去我让母亲打你板子!”
加福让他吵的不能好好买东西,侧过面庞睁着大眼睛:“我要烟袋给祖父,你也是买给长辈吗?你要是买给长辈的,那我让给你。”
加福笑得眉眼儿弯弯:“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是不是?母亲说出门儿买东西,要先给长辈们买,然后才是我和战哥儿的。”
萧战才不让,拦住加福:“不给他!凭什么让!”萧战瞪眼:“这是给我祖父的,不许你来争!”
摆摊子卖东西的欢喜不禁,他以前卖给萧战东西过,也是萧战和别人争着出手买,一两银子的东西卖出去二十两,他收到钱就收摊回家喝酒,一笔生意就赚足一段时间的酒菜房钱不说,还能养妻儿。
卖东西的才不管后来的小王爷当街哭闹,也不管他们家在梁山王府之下,卖东西笑道:“两位小爷,你们出价儿吧,我是生意人,谁出得多我就卖给谁家。”
萧战的护卫没好气:“我说你算了吧!你回回集市上只做我家小爷的生意,有点儿赚头你知足吧,还敢像上回那样黑挣钱,我可不答应。”
卖东西的不敢回他的话,嘿嘿笑着去兜揽加福。
凡是京里常摆集市的摊主,大多认得萧战和福姑娘,或者说知道他们的脾性。但凡是福姑娘说买的东西,只要不是皇上和太子出来争,梁山王府的小王爷是一定要到手。
皇上和太子是不会到外面的集市来,所以萧战小王爷一到集市上,他相中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卖东西的讨好加福:“福姑娘,您太有眼力界儿,这是最好的木头,”讽刺他的护卫提醒加福:“这就是一般的木头,不值钱。”
“可我们做工好啊,”
“花都没画明白,还敢说做工?”护卫鄙夷。
卖东西的急了:“福姑娘您是懂的,您看看,这刻的多好看,老人用这个抽一袋烟可以长寿一百年。”
护卫仰面对天一个大白眼儿,你就吹吧。
加福似懂非懂的点一点头:“我要两个。”卖东西的慌手慌脚包上两个,加福不要护卫和丫头出银子,随身小荷包里取出碎银子,萧战也不上来付,一只眼睛盯着那还在哭闹的小王爷,一只眼睛盯着加福付钱。
这是他喜欢的岳母吩咐下来,说孩子们大了,认一认银钱,别长成十几岁,连个银子都不认得。
加福又很喜欢自己带银子买东西,萧战也喜欢花钱的感觉,就不帮忙给钱。
卖东西的今天虽然没有大赚,但加福是不还价,也算有赚。把找的银子双手捧上来,加福就不去接,丫头们接了,再接过两个木头烟杆儿,加福唤萧战:“去看下一个摊位,给曾祖母和两位祖母买东西。再给母亲和婆婆买,就可以买你和我的东西了。”
萧战对着后来的小王爷一个大鬼脸儿,扯高嗓门儿:“我们买完了,我们挑完了,我们剩下的都是不好的。”大摇大摆握住加福的手,往下一个摊位走去。
那摊主早就等着,见到忙哈腰赔笑:“请看看小的东西,小的东西好价格低,您二位一定喜欢。”
加福笑眯眯:“好,等我来一样一样地看看。”
“我不走,哇,母亲让你们带我出来玩,我回去告诉母亲打死你们……。”后面的小王爷哭的就更凶。
这一位,是忠勇王府的小王爷,叫常钰。是忠勇王的孙子。
皇帝姓萧,忠勇王姓常。这事说来话长。
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时候,远亲近亲一起跟随。有一对夫妻,同姓成亲。当时天下乱,没有同姓的说法,也顾不上。后来男的战死,女的直追随到皇帝坐上龙位,追封她的丈夫为忠勇王,她是忠勇王妃。
那一年,王妃还不老。她的膝下没有儿子,皇帝为她选定一个忠心将领,姓常,招赘进王府。事先说好的是生下孩子全归前面的丈夫,但王妃先丧,这位常将军反悔,仗着他后来又有救驾之功,硬是把姓扳了回来。
说他是异姓王,也不全是。说他不是异姓王吧,他改回本姓。皇帝后来也后悔,看着他姓常别别扭扭不是滋味儿,忠勇王府后来又出两代花天酒地太平王爷,而梁山王府代代边城掌兵权,镇南王府代代京都掌兵权,忠勇王的圣眷一代不如一代,幸运的是历代皇帝没有人动他,在别人眼里还是王爷,还是得尊敬。但在萧战面前,是纸糊的老虎不值钱。
萧战小王爷,是霸道了点儿。他相中的也好,加福相中的也好,他们俩个不先买,别人全靠后。
常钰小王爷呢,是娇纵了点儿。都是小孩子,为什么你抢在我前面买,小孩子的娇纵上来,我要,我就要!我不管他们是谁,家里惹不惹得起,跟现在的娇气孩子不管大人买不买得起一样,他只管闹他的。
加福和萧战给梁山老王妃相看东西时,常钰已经糊了奶妈一身的鼻涕,又把她的头发抓下来一把。奶妈和两个丫头硬抬,才把他抬走。
欧阳住在酒楼上轻叹,王爷对上王爷,也是有权的那个占住上风。这梁山王府算是京里威风的一处,那他的孙子受刺,这算是大事情不是?
相中刑部官职,因为其一个可以牵制柳至,另一个官职不小,欧阳住一计不成,还有一计。
没杀成梅家和吕家,他还能掀起别的大案不是?
所谓大案,是牵涉在内的人身份不同。看过常钰和萧战的对峙,其实是忠勇王府和梁山王府的对峙,欧阳住认为自己挑选萧战和加福下手,是做对了。
一个是父亲兵权在握,一个是父亲兵部为尊。他们两个有了闪失,这不叫大案这叫什么?
欧阳住往对面的二层楼里打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