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承受不住,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太后没有看他,远看殿门外流云,目光呆怔:“后来的事情,柳家上门去打忠毅侯,也是带着刀剑过去,也是想要人命,当时没有过明路,我也不敢说什么,袁柳争执由此而来,由你的亲事而来,我忍下这口气,只盼着你和寿姐儿能好就行。”
眸中又有泪水,加寿乖巧的送上她的小帕子。
“在以后的数年里,也没见过你母后喜欢我的加寿,但也没有别的。我说她慢慢会知道,没想到!”
太后的这几个字如金戈铁马奔腾落地,太子眼皮子随着一跳,听太后愤然慨声:“我以为加寿身世明白,她就转回来。万万没料到没个消停。先是送人,加寿要用她的人吗?再就给你送人,太子你还小呢!这又下毒了!”
把加寿小手一扯,作势要起来:“她才认得几个字,知道什么是毒药!她养在我身边,从哪儿到手的毒药?难道我宫里全是毒药?你们在我这里长大,见到用到的全是毒药不成。走走走,寿姐儿下毒,我就是为首的。我们祖孙去受审,我们去刑部,我们去大理寺,我们不用别人拿!”
带上加寿就要走,太上皇有些急上来:“坐着说话,这不是都没事情,皇后好好的,加寿在你手里,加寿快把太后请回来。”
太后站着,面上泪珠儿不断,皇帝和太子早就迎面跪下。皇帝也急了:“母后说哪里话来,什么刑部什么大理寺,他敢审您?再说也没有事情,儿子没有明旨斥责皇后,是等这事情水落石出再说不迟。”
太子伏地上不住叩头,他泪流满面:“千错万错全是孙儿的错,请太后保重身体。”
加寿也推着太后:“坐下吧,我不走,您也不去。”把太后推回。
太后甫一坐下,帕子掩在面上哽咽不已:“又是诅咒人,又是下毒的,能不能有些好伎俩,能不能有些大家和和气气的好手段!罢罢,一切看着太子,皇帝,不必斥责她,该说的你去好好说,太子,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想你母后总不会一直这般糊涂。”
太子的心,已经伤了一大片。
他在去年的皇后送美人儿,引发符咒事件里已有伤痕。在事后皇后对恭敬温顺的加寿不满,又一直没有痊愈。旧事,在今天又给他添上伤,添上一道太后与皇后不和,皇后步步进逼,而太后步步忍让。
“要不是看着你,让她冷宫里去,她蔑视我,我眼里还能有她?就凭符咒的事情,宫规自有处置。但看着太子,也算看着我的加寿吧,唉,我给加寿找个这样的婆婆,以后我不在了,加寿可怎么办呐。”
加寿颦着小眉头,小手为太后揉着胸口,劝着她:“我好着呢,我会很好很好。”
太后对着她的小脸儿叹一口气:“你呀,你忍着吧。”
“请太后放心,我一定不负寿姐儿,也不会让她受欺负。”太子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加寿是他眼里好得意的加寿,没有一件不得意。但只在自己母后面前不得意,太子的心里烙得不能再深。
皇帝又劝了几句,太上皇也说上几句。太后还是叹息不已,叫来跟加寿的人:“今天受了大委屈,让人又要打又要杀的,暂时的,这宫里住不得了,备车,送她去老子娘面前玩几天,也不必去管家,这么小,喜欢才是正经的,是我不好,拘着这就学东西,难免扎人眼睛。”
嬷嬷们答应去备车,正要走时,任保连滚带爬的进来:“不好了,娘娘的贴身太监,以前侍候她的叫张桂,他的床底下搜出砒霜,这么一包子,”
太后沉下脸,皇帝沉下脸,太上皇看看全沉着脸,他也沉吧。
太子心头从万马呼啸而过,让他想大跳大叫发泄怒火。
但“储君”二字,把他克制住。太后口口声声他是储君,太子就不为孝敬上,不为这会儿哄太后上面,不为在皇帝面前,也强压住汹涌怒涛,也沉下脸。
“我去看看。”他这样说。
皇帝也是火冒三丈,他和太后感情很好不说,他昨天在殿试的时候,让韩世拓一通的忏悔和拍马,恭维是个仁德明君。有仁德明君不孝敬的吗?
皇帝骂道:“这不是小事情,太子,交给有司办吧!”这不是不相信太子,显然是对皇后起了疑心。
太子黯然神伤,母子总有情分,又为皇后担心,又怒她宫里出事太多。不会约束,这责任是皇后的。
就答应着,想找个机会再去看看,总是他的母亲。太后发话:“让他去看看吧,是他的娘,从皇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有不担心的?就像皇帝与我一样。”
皇帝就说好,他是能表现他很孝敬,就表现一回。而且他不是纯为表现,也出自于真心。
太子想到母后不待见寿姐儿,在太后的话羞愧难当。又想安慰加寿几句,和她一起出来。
出殿门,太子和加寿手扯起手,都走得一句话没有。上宫车的时候,加寿在车上站得高,能够得着的时候,把自己桃红色小帕子伸到太子面上,给他擦了擦泪痕。
太子勉强对她一笑:“不要怕哦,回家去玩吧。”
“嗯,你也太担心,有太后呢。”加寿点着小脑袋这样说,往车里坐时,不知怎么想的,也许就是想说说:“不喜欢我,我知道。”
太子伸出手摸摸加寿的小手,嘶哑道:“我也知道。”
太子出去,太后让皇帝也回去,又说几句太子为重,为皇后说情,她能忍耐的话。
太上皇一旁听着,等只有两个人时,悠悠道:“这事情,到此为止。”
太后没理会他,睁大眼睛端坐,把加寿送走的她打起精神,全力以赴的和皇后打这个擂台。
她是不会让皇后去冷宫的。
碧沉沉的晴光进入宫殿,这还是四月底。鸟儿啘啭花儿娇媚,跟数十年的那一天相似。
那一天太后在冷宫里,她受联宗的大员牵连,当时是皇帝的太上皇迫于群臣压力,把当时是嫔妃的太后送入冷宫。
冷宫里在冬天冷清,夏天多蚊虫。但四月里天蚊虫还没有肆虐,花红柳绿草青青,太后收拾完破败宫室,和唯一跟来的一个宫女坐在廊下看花草。
宫女很佩服她,不用她劝,娘娘半点儿忧愁也没有。
太后哪里是没有忧愁呢,她的心在弟弟现在长多高,卖身的银子用完他可怎么用什么上面,,她要挣扎出去,早一天见到弟弟,她没功夫为自己忧愁,也终生没有把所有感情放在太上皇身上,这也算是她在六宫之中生存的幸事。
正说红艳艳的花儿明透,太上皇进来。没有车辇,只有一个随身太监,一看就是背着人过来,宫女识趣避开,让两个人坐在廊下。
太后继续看红花,薄得透明的花瓣让她想到弟弟没有血色的面颊,不禁垂下面庞时,太上皇说话了:“别难过,我会接你出去。”太后漫应之。
就当时情形来看,太后和他联宗的大员会满门抄斩,太后心想我无根无基,太上皇又让一些臣子胁迫,他们各自心思,要扶起自己家的嫔妃,不但是太后,和太后一样得宠幸过的,都是他们的眼中钉。
太后那个时候做好没命的准备,她不担心皇帝是不是接她出去,她只担心她身边还有积攒的几两银子两件宫饰,怎么能送到弟弟手里去?
弟弟要是耽误治病,袁家就断了根。
终生,太后是个以传宗接代为重的女性,在她的朝代里相当多见。这与她喜欢加寿不矛盾。加寿是袁家的第一个孙子,是袁训有孩子的开端,所以与众不同。
太上皇说到做到,把太后接出去,太后挂念她存的钱送不出去,一心一意的争上流。
先是接来淑妃,这样宫里有个臂膀,自己死在前头,也有人帮自己寻找弟弟。
再就一步一步的走向后宫顶峰中,太后明白过来。只有人上之人,她才能达成寻找家人的愿望。
太上皇对她的宠爱,对她的助力,建立在感情上面。太后对家人的苦苦寻求,建立在感情上面。
太后为什么要让皇后去冷宫呢?她要伤的是太子和皇后的感情,并不是伤太子和加寿的感情。
皇后在知道加寿身份以后,又想摆出来关心加寿,又想摆出来她是长辈她是婆婆,试图干涉小小的夫妻们。
表面上一床锦被遮盖,太后可不答应。
让你装不成!
柳明等人是报私仇,才敢有挑唆两宫撕破脸的想法。在皇后那里,她也想当个孝敬名声的儿媳,慈爱名声的婆婆,又还要压得住加寿。
就是没有柳明等人,太后也是一刀子划开,哗啦啦打开大家看,把两宫为加寿不和的事情亮在明处。
她又是慈爱的,到目前为止,她和加寿一直忍着。
如果从锦心绣心事情一出来,太后就找到理由似的大怒,让皇后进冷宫,处置皇后,一丝一毫不肯放松,她的慈爱名声将在太子眼里滑落不说,在太子长大成年后,回想旧事,哪怕真的是皇后的错,但因不喜欢加寿而起,皇后或进冷宫或受伤害,太子和加寿中间免不了要起嫌隙。
因为加寿是原因,因为太后喜爱加寿,所以太后大于皇后,她要收拾她,逼着她对加寿低头。真的这样做,以后这就是矛盾根源。
全是为了太子和加寿之间的感情,以后没有后顾之忧。皇后越是恼怒,太后和加寿越是忍让,因为她们心里有太子,皇后心里没有太子不说,还没有太后。
一道横在太子心里的鸿沟,可以是成年以后,总想到为了加寿,太后压制皇后。
太后一出手,从长辈和孝亲道理上,皇后没有还手之力。在别人眼里也自然成了压制。
也可以是皇后全然不顾太子和加寿的感情,一味的折腾,更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这道鸿沟的内容是什么,选择权在太后和皇后手中。但皇后没有用好,太后也对她毫不客气。
为什么要让皇后去冷宫呢?
只要她不是谋反大罪,太后在一天,皇后就呆在她的宫里安然无恙,和太子生分,那是她不会做人。不得太后欢心,那是她不会做人。
太后是慈爱,皇后不考虑到她,她要为太子考虑到皇后,她会顾惜皇后。
不好的事全是奴才的,皇后就是一个顺耳不能分辨,再就是对太后怀恨在心,愿意听这样的话。
高下不用分,在太子心里也就出来。
他对加寿怀有内疚,认为他的母后一次一次的和加寿过不去,没有道理。
感情这东西,你不在乎对方,对方也不在乎你。
太后不管怎么样,都会把太子和加寿的感情放在第一位。因为她和太上皇有感情,对自己的儿女们有感情。她的弟弟蒙弟妹有感情,才有下嫁,才有袁家后代。
她的侄子袁训和舅父国公有感情,不把姑母给的好人家看在眼里,他娶了国公定的亲事。
侄媳妇宝珠和丈夫有感情,为他东奔西走,甘守边城。
太后对加寿有感情,对太子也有感情,既要为自己百年以后的加寿谋划,也反感皇后为人自私,怕她影响太子,干脆的一刀切到底,母子感情生分也罢。
这样皆大欢喜,大家都好。只有皇后和柳家不喜欢,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还是她的皇后,当个失德的皇后也罢。她输了,因为她没有感情。
太子看不到这些,因为有些话是皇后自己说出来的,她对加寿的不悦也是太子亲眼所见。
就是皇帝也没有看清楚。
他本来是有疑惑,不认为这事情与母后有太大关系,也奇怪皇后宫里没个完似的。要说在六宫里有手段陷害皇后的,只有他的母后一人。
但他很快打消疑惑念头,因为整件事情环环相扣。
皇后对太后有心结,不满寿姐儿小小年纪在太子府上当家,给太子两个人。
两个美人为邀宠求符咒让加寿处死,直接影响到皇后宫中出符咒难为辩解。
皇后给的人求符,皇后宫里也有符,皇后整个儿就没管住宫人。
柳义死后,宫人们去做苦役,张桂因此对加寿怀恨在心,留下毒药陷害寿姐儿。
很是顺当。
这里面也许有皇后对奴才说的气话,什么加寿得了意这种,奴才会讨好,也许还有皇后的主意在内,皇帝不想再听。
一床锦被遮盖,皇帝的和皇后的不同。
皇后是盖住她私下对加寿的压制,皇帝是不能让太子出事。太后要为加寿算计到底,太上皇为太后装看不见。
皇帝御笔一挥,定下处死张桂。
阴沉的牢房里,张桂受了刑,遍身都是血污,茫然还在想他想不通的事情。
这药变成是他下的,那真的下药是谁?
牢门有响动,打开来,卜卫进来。他手提一个食盒,里面有香气出来,对狱卒陪笑:“说上几句就走。”
“咣当,”门关上。
张桂腿上有伤,爬着扑过食盒,打开来,见里面是烧鸡大馒头,不顾手上脏,握着大吃起来。
吃到一半,有个半饱,省悟上来,嘴里满是东西,含含糊糊地道:“是娘娘让你送给我?我是冤枉的。”
卜卫低低地笑:“娘娘,又不得自由,她以为你死了。”
“那你这是?”张桂有不好的预感上来,同时,他的嗓子火辣辣痛上来。
他惊慌失措,又怨恨横生。胡乱弃了食物,双手顺自己咽喉,又怒视卜卫。
“嗬嗬,”想发出声,只两声,就哑下去。
这里阴暗,张桂刚才又吃得动静不小,外面无人察觉。卜卫无声笑笑,小声道:“别担心,等你死的时候,你的嗓子会恢复。最后一顿饭,猜到没有?”
张桂眸光是狠毒的疑问。
“还记得刘大庸吗?你不记得了是不是,柳礼总管也不记得了,不过估计他们现在见了面,有话自己说。刘大庸,是我亲哥哥。以前在娘娘宫里,一件小事情让柳礼总管害死的。我为什么告诉你?这是原因。”
张桂拼命眨动眼睛想着。
“你当时是帮凶,让你当个明白鬼。去年你们害死我哥哥,今天我奉太后之命害死你,咱们两清。”卜卫的笑清冷的像月下的刀子。
张桂面现恐怖,卜卫心中快意,低低的笑:“皇后想和太后斗法,也不想想她入主六宫不到两年,太后可是冠宠几十年。你有一包子毒药不是吗?放得那么紧,我要是不帮着找到,谁能想到那床腿上暗格,夹缝里有砒霜。”
张桂死死瞪着他。卜卫更乐:“对你说几回你不敢放,我就代你放了,不用谢我,但我表达谢意告诉你,你明白的死,我仇明白报。咱们呐,全是奴才,已经低贱,自己作践自己为何来?”
“一时半会儿,你嗓子就好过来。也许你还想喊冤告太后,劝你算了吧,你一死,两宫表面上就太平。你再攀扯太后,只怕死前要割了舌头。”
卜卫开心的笑了:“下面少了物件儿,上面再少一件,投不了好胎。你可以随意的说,我告诉你,就是让你说的。”
食盒也不要了,轻蔑的最后扫一眼张桂:“最后一顿好好的用,任总管大恩大德,是了,他现在又是六宫都太监,他说太监不容易,生前残缺卑下,死前得有顿饱饭,我自告奋勇,说认识你一场,我送来。”转身离去。
张桂傻在原地,呆若木鸡。
一连几天过去,没有别的消息出来,安老太太放下心。对袁夫人叹说寿姐儿和皇后只怕八字不合,袁夫人心中明白,劝老太太不要担心,陪着她商议款待山西来的婆婆们。
老太太重有笑容,又说韩世拓得官,要为他庆贺。
韩世拓秋闱和春闱,袁家只是道贺,身为长辈的老太太没有为他摆酒,是还有福王的阴影在,怕侯府里为福王一族摆酒,让皇帝不快。
皇帝给韩世拓官做,老太太疑虑消失,说借着那一天请婆婆们逛园子,厅上为韩世拓摆顿酒,袁夫人说好,老太太来见宝珠。
宝珠正和加寿在说话,旁边坐着玉珠和称心如意。安老太太坐下,不知道宝珠说什么,让继续说。
宝珠搂着女儿,加寿笑眯眯窝在她怀里,母女都有汗水。
“娘娘啊,会喜欢我们的寿姐儿的,寿姐儿见到娘娘,还是顶顶敬重的是不是?”宝珠苦口婆心的模样。
加寿眯眯笑:“是啊,我尊敬她,不会变。”
老太太和宝珠一起笑:“这就是个好孩子。”玉珠听得糊涂,有心发问,称心如意和加寿三个全是孩子,先揣心里。没一会儿,萧战和加福拖着大风筝过来,把加寿和称心如意叫走,玉珠问出来。
“满京里都说娘娘要对寿姐儿下手,毒药最后从娘娘宫里搜出来,放得又严紧,不是她的奴才找不到那暗格,宝珠啊宝珠,你不告诉寿姐儿防备,反而让她还敬重。”玉珠气上来。
宝珠眨眨眼,向老太太道:“请祖母对三姐说。”老太太对玉珠横一眼:“我没功夫跟糊涂脑袋说话,要说你说。”
玉珠装着忍气吞声:“在祖母眼里只要和宝珠比,我们就是糊涂的。”
老太太白眼儿。
宝珠忍住笑,款款地告诉玉珠:“加寿是谁,娘娘是谁?在外人眼里一家人。”
玉珠嚷着:“气闷死了,可恨我不能上谏,但我公公每晚找人商议,要把这事再上谏一回。我正恨我不能帮忙大叫几声,你反而一家人也上来。有当加寿是一家人吗?”
宝珠笑了:“她不当是她的事,加寿当她是一家人。”老太太满意的笑了,对着玉珠就又是生气面容:“知道了没有?这就是能耐。”
玉珠瞅瞅老太太,瞅瞅宝珠,怕挨骂,小心翼翼地问:“就是装个样子给别人看?”
“会装就是你的能耐,装都不会,说哭就哭,说笑就笑,那是小六的能耐。”老太太果然还是怒的。
玉珠悻悻然:“就是说我不懂事儿,明说就是。”
老太太又气又笑:“看你这一年里的不痛快样子,学着点吧,不欠别人的最好,心里安,自己就舒服。自己舒服了,别人也就舒服,你就跟着舒服。”
玉珠讪然:“我都糊涂了,什么我舒服他舒服的,”
老太太摆手:“不同你说话,我和宝珠有话说,你没事儿回去吧。”玉珠扁起嘴:“我再问宝珠最后一句。”
宝珠轻笑:“三姐请说。”
“加寿还小,你劝她一味的和别人好,在宫里可呆不下去。”玉珠嘟囔。
宝珠嫣然:“这话还有下文,当着外人只说好听的。”玉珠恍然大悟:“原来当我是外人?”
宝珠吐吐舌头:“怎么样?三姐肚腹隆起,难道还能打我不成?就对你说实话吧。再说你想想,寿姐儿还小,分寸也要知道,好心地也要知道。她们分明就是一家人,我说两家人也不对。”
老太太乐呵呵:“一家人,说不出两家的话来。”玉珠装着生气回去,老太太见没有人,悄声问宝珠:“这以后可怎么办?”
外面说的再好听,老太太还是担心。
宝珠悄声的回:“这不是撕破脸,都知道娘娘不喜欢加寿,以后再装也装不来,别人也不信。”
老太太念了声佛,双手合十:“那就好,”精神一下子上来:“是要交待加寿对她恭敬,一如既往的恭敬。”
宝珠抿唇笑过,道:“就是这样,但往她宫里请安,太后说不必。说想来皇后见到也不会喜欢。每天打发一个女官去,代加寿问安。”
老太太又念了一声:“太后真是老佛爷,这我就放心了。”祖孙相视而笑,所以加寿说到皇后时,还是对她又尊敬又客气又敬重。
难道横鼻子歪嘴跳着小脚说她要害我,我这辈子不同她好?
为人的城府也就从这里出来。宝珠是这样的暗想,没有说出。老太太也这样的暗想,没有说出。
尊重别人这事情,永远没有错。
到晚上袁训回来,宝珠和他也说起这事情。悠悠叹息:“娘娘这是何苦来,我的寿姐儿顶顶看重她,她不把我们当回事。”
“所以,以前送汤菜,现在不送。以前有当面请安现在不请。余下的一点儿大面子,维系住也罢。她眼里没有我们,寿姐儿眼里也没有她。不至于还到处哭诉,先告状说她不受待见吧?凡事有因总有果,尊重,是相互的。”
宝珠凝神想上一想,道:“这一回撕得彻底。”
“那她不是也好好的,还呆在她的宫里。”
宝珠忍俊不禁:“看着太子呢。”袁训截过话头:“就是这样,这不是很明白。”
红烛高照,把夫妻面上映的熠熠生辉,都没有很担心很害怕。一个与有太后有关,另外一个就是与夫妻的经历有关。
一个少年到太子府上,历经流言蜚语。
一个随夫到边城,闯过血战烧杀。
和久受柳丞相庇护,太后感恩于丞相当年没有太多阻拦而也有庇护的皇后相比,抗不顺心的能耐更强。
还要再说几句,外面有小脚步过来。加寿和念姐儿梳好晚妆,笑嘻嘻各抱着一个猫。
念姐儿大加寿两岁,今年九岁的她面染红晕,带着难为情,对着袁训宝珠行礼:“舅舅舅母,我来听古记儿。”
袁训下意识低头看看衣裳,而宝珠也看过来。
念姐儿在,当舅舅的衣裳不敢乱,外衣在房里也周正的穿着。
见整齐,宝珠让念姐儿上榻,袁训让位坐到椅子上,加寿坐到他膝盖上去,搂好猫儿,就催着说故事。
说过一个,袁训吃茶,念姐儿问舅母:“说祖母病重,舅母帮我问过太后没有,我几时回去看视?”宝珠柔声道:“太后说想一想,让谁和你一同回去的好。商议好就送你走。”
念姐儿瞅一眼舅舅,很想问舅舅去不去。但想到加寿最近遇上不愉快,舅舅不会舍得走,念姐儿先就不问。
月色笼上窗棂,念姐儿的心回到太原,仿佛能从月色里看到她常年病弱的祖母,陈留老王妃咳嗽的身影。
听说是母亲去年回去前,就再没有下过床。拖过冬天到这夏天,有可能拖不过去。
陈留郡王不在家里,郡王妃管家,念姐儿在祖母面前呆的时候多,对祖母有一份儿感情。
还有她进京数年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也希冀回家探病能见到父亲。看看自己的旧居处,还有几个闺友也再见见。她们全是今年会写字,写一封歪歪扭扭的信送来,遗憾担心不能进京看念姐儿大婚。
这字眼把念姐儿朦胧心思挑起,她就要大婚,成为皇帝的长媳,以后永远和加寿做伴儿,有舅舅一家在,但父亲像是隔得更远。
月光白纱般起来,耳边说故事的声音停下,加寿拍巴掌:“好听,再来一个。”
念姐儿嘴角噙笑,见多了舅舅疼表弟表妹,念姐儿想自己的父亲也会这样疼自己的,再不去见,用太后的话说眨眼就大了,是说加寿再大大就不能坐到舅舅腿上,念姐儿好担心自己大了,父亲他不能疼自己了不是?
萧凝念对自己父亲的印象,有点儿少。
说办就办起来,第二天恰好沐休,忠毅侯府就大摆宴席,请至亲好友同僚知己,为韩世拓庆贺得官,为老太太招待山西来看她的婆婆们,随便为加寿去晦气。
褚大路和执瑜跑了一圈,说渴了去喝水,一抬头,咦,难得遇到单独在的加福。
从他回来,加福身边就有小王爷,放风筝听大戏小王爷寸步不离。褚大路是想上去说句话的,但小王爷小眼神儿见到是个男的,就唰地冷下来,天生贵气有威慑。
褚大路也有胆子,不是不敢,是讪讪的自己就不愿意过去看那冷脸色。
但没和加福玩一回,褚大路遗憾。
他就走上前去,问柳树下面仰面看的加福:“你要柳条子吗?我上树摘给你?”
三岁的加福看看四岁的表哥,摇摇小脑袋:“我要知了,战哥儿找竹子去了,你别爬,树高摔得疼。”
褚大路在山西爬过树,卷袖子就献殷勤:“我会爬树,你等我够给你。”往树上就一扑,手脚并用向上就走,到一半那么高,屁股后面一疼,回手去摸,说着哎哟,一只手固不住身子,呼哧呼哧往下掉,还好没摔疼,下地来看看,小王爷手里举个长竹竿,对他黑脸儿:“谁让你够的!”
抢小王爷的好儿,小王爷能饶过他。长竹子对着褚大路又是一下子,刚才捅在他屁股上,现在捅在他腿上,没好气道:“走开。”
加福道:“战哥儿,这是表哥啊。”她以为萧战不知道。
萧战早几天见到家里多出个人,天气好和加福玩,没有问,见他也不找加福放心,没想到今天自己刚走开一会儿,这表哥就上来。
小王爷丢下竹竿,上前一把揪住褚大路衣衫,面容上带着危险:“你是表哥?”
褚大路出其不意,让吓一跳:“啊,我是。”
“定亲没有!”小王爷恶狠狠。
褚大路本能地回答:“没有。”
“赶紧定亲,和你媳妇儿玩去!”萧战说过,把褚大路推开,捡起竹竿,扯上加福,小脸儿全是笑:“水边儿我打鱼给你。”
加福和他走了,褚大路摸着脑袋呆站着,还没有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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