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袁将军官复原职

侯门纪事 淼仔 13262 字 9个月前

袁训忙取帕子拭汗,这又想到一件事。对苏先笑道:“你可有帕子?”

“有。”苏先取出一块皱巴巴帕子,灰不灰土不土的色儿。

袁训骇笑:“我的天,你这个是擦脚布?”

在他眼皮子下面,苏先闻一闻,把袁训惊得脚都笑软掉,苏先自语:“太子府上杂役没洗净,我买时不是这个色儿啊?”

“给你!”袁训把自己帕子往苏先手中一塞,夺过苏先手上的,往地上一扔。端详端详,似乎没有别的,袁训放心的模样,认真交待苏先:“你去到不用说话,你当姑娘们出来给你挑吗?人家是在帘子后面,相看你。”

苏先恍然大悟,这就无话,让袁训带着直进连府大门。

连大人昨天回来说过,兄弟们没有不答应的。几个兄弟家里送来三个待嫁侄女儿,早在连夫人房中坐着,等着相看新人。

袁训陪坐一时,和连大人说些儿子满月就请大媒下定礼的话,就告辞。都知道他今天进宫谢恩,就不留他,连大人送到厅下,袁训自出来。

……

御书房里久久寂静,接近空旷无人的静野。沙漏轻滴,都似有叮叮之响。

袁训伏在地上,并不敢抬头,也就不能知道皇帝此时表情。长久的安静,很容易心生慌乱,袁训算是有底气的进宫,也悠悠的涟漪上来。

终于有一声:“袁训!”

“臣在。”回答上面难免不自持,带着担心。

皇帝分辨出来,有了笑容。他没有叫袁训平身,只是吩咐:“起来头来。”

一只手先垂在袁训眼帘内。

那手修长如玉,经常保养带着滋泽。中指上是一枚奇秀的紫金戒指,小指上是一圈翡翠,而拇指上,是雕刻山河的白玉扳指。

“这是你送朕的,朕很喜欢。你不是平庸之辈,朕也喜欢。但是袁训,你可知道柳家是什么人吗?”

见驾这事情,是要百分百不走神才好。皇帝有时候会问出不着边际的话,也不是头一回。袁训在刚才的沉默中,反思过他怕问的两件事。

一是姑母的身份,二就是和柳家的事情。

身为将军熟知律法,和柳家的满京里折腾,袁训固然拖累柳家,把自己也一样带进御史的弹劾中。

他早熟想深思过,这就回答得从容。

“回皇上,柳家是一朝重臣。”

袁训不敢直对皇帝的脸,就没看到他一回答出来,皇帝就露出好笑:“除去重臣呢?”

“回皇上,柳家在朝中德高望重。”

皇帝板起脸:“他德高望重,还和你相对闹腾?袁训,你太会说话!”袁训惴惴不敢再回。

“说!柳家是什么人!”皇帝不肯放过他。

有一个词,在袁训肚子里憋到现在,他不敢说。但让皇帝追问不休,袁训苦笑着说出来:“回皇上,柳家乃是外戚。”

皇帝沉下脸:“你还知道?”

“臣知罪。”袁训这下子头垂得更低。

皇帝是只说柳家是太子的岳父吗?当然不是。他接下来,就是一句:“袁训,你呢,又是什么人!”

袁训不愿意说柳家是外戚,就是不想皇帝转而问他。他苦笑更苦:“回皇上,臣蒙皇上皇后圣恩,定下女儿亲事,也是外戚。”

“好一对外戚!”皇帝语气威严。过上一会儿,他又笑了,语气完全戏谑和调侃:“外戚又是什么?”

袁训实在是招架不住,跪着只有叩头:“微臣知罪!”

“朕不是要你认罪,朕问你什么是外戚?”皇帝更加笑谑:“前科有急才之称的探花郎,这你都回答不来吗?”

袁训心想我不是回答不上来,是我不敢回。这话据实回上去,不是自己骂自己。但皇帝不肯放过,袁训只能老实回话。

“外戚深蒙皇恩,乃是皇亲国戚。”袁训此时只想把自己舌头吞下去。

“呵呵,原来你竟然知道!”皇帝笑出了声,袁训就只有尴尬的境地。但听到皇帝笑声并不带气怒,多少又放下心。

我今天是来谢恩的,袁训在心里不住给自己打气。

“袁御史,袁将军!太子看重于你,朕也看你不错。公主殿下你曾教过,也颇有进益。你的女儿,也生得讨人欢喜。如果不是你和柳家大战京都,朕只怕一直当你是个老实人!”

皇帝开口训斥时,袁训反而静下心。

他最怕皇帝不说出来,而都知道皇帝虽然就柳袁二家的事没说过什么,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话。

“外戚,乃朕之亲戚。民间的亲戚,都还指望着亲戚们好吧?独你们!”皇帝耸然动怒:“目无王法,眼里还有朕吗!”

“有事儿,还指着外戚帮上一把。有事儿,还指着外戚们能中大用!你打仗是不错的,梁山王频频有信夸你,也为你说情。说你一时糊涂,说要你及时回去。”

袁训心想,这门亲事可以结得,就冲着王爷这庇护的心。

“朕留中了,交给太子,太子也说你不成体统,让你留在京里好好静心!”

袁训魂都吓得没有,刚才还安静听着,这就焦急。他本想就此求情说早返军营,但想到宝珠母子,才勉强稳住。

“一个柳家,一个你,都不让朕省心。外戚,看来是不能独大!袁将军,你把朕的话记住!”

袁训应是。

“好了,平身吧。”

袁训起来,觑着眼睛望向皇帝时。见他面有微笑,这才放下心。

白玉扳指,重新让皇帝举起,在袁训眼前亮上一亮:“以后,再给朕送更好的来。”不过就是一句话,也把袁训将军热情激起。

脱口而出,上前欠身子:“臣谨遵圣旨,臣定当把瓦刺最好的宝贝,献给皇上。”

“也要有谋才行,不要只有勇。要打仗,也要顾着自己。你如今有儿子了,听说还有两个,满月送进来给我看,”

袁训不顾失仪,呆呆随着皇帝话语抬起面庞,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不伴驾…。

皇帝让他的呆若木鸡引得一笑:“朕就看看!”

“是是。”

袁训在心中抹汗。他这一会儿怎么能想到皇帝要留下他的儿子,问他自己也不能清楚。只知道随着皇帝的话,这个感觉就出来,吓得小袁将军魂飞魄散,比皇帝骂外戚还要惊吓。

“你已经有三个孩子,做事情就不要只考虑到自己,多想想以后。”

袁训心想柳家老儿他想到别人没有,但皇帝在说话,他不敢插话。

“就这样吧,你的官儿还给你,以后做事不许莽撞,去吧!”

走出宫室,袁训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在两边遇到的太监恭喜官儿又回来的寒暄中,袁训还能分出心思理顺皇帝的话。

外戚是不会再独大的,袁训心想这事儿可不好,袁训还想着一家独大,好保加寿宝贝儿平平安安在后位上,现在多少生出气馁。

他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差,可让女儿独自去面对宫闱,当父亲的不做点什么,总是不痛快。

小袁将军的雄心壮志才起来,就让皇帝敲打一通。

后面的话,倒都不坏。说儿子进宫看看,官儿也回来了,但回军营的折子留中在太子手里,袁训心想这事儿透着麻烦。

当初离京,太子不答应。现在回来,难道也走不脱?

好吧,孩子还小,小袁将军暂时也不想走才是。把这事儿先放心里,袁训走去连家,继续说苏先的亲事。

……

当天定好人家,去告诉太子。太子在府外赏一处宅子,又若干东西。因苏先没有家人,太子特命袁夫人为长辈,操持此事。

消息传开来,就有好事者都盯着。苏先成亲是袁家办理,柳至他去还是不去?

……

夜晚,温润的袭来。春的气息已颇浓重,过上一天就浓上一天。

小酒店里,柳至还在喝酒。

掌柜的在一旁冷眼,见他喝的多,应该喜欢。但他身边那剑总带着杀气,又是担心。

“客人,夜深了,你不回家吗?”老板娘体贴的过来收拾吃过的盘子,又换烫酒的热水。

柳至醉眼朦胧:“家,回家去烦,都对我唠叨,我要静静。”

又一杯酒下肚,随即神情一挣:“为什么你让我回家?”

“已经近三更了,客人,正在宵禁,你再不回去,喝得这么多,路上不会生出麻烦吧?”

盯着昏黄的小油灯,柳至嘿嘿:“你哄我,这不是傍晚,这是黄昏,这颜色是晚霞,晚霞……”往后就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老板娘吓得惊声尖叫,掌柜的过来,试过他鼻端,道:“又一个醉的,”

“这年才过去,不在家里喝的,都有伤心事吧?”老板娘怜惜地说过,为难上来:“我们把他怎么安置?”

“丢到外面呗,你看他带着剑,留下来生事情,我们小本生意,跟着折腾不起。”掌柜的招呼着店中唯一的伙计,抬手的抬手,捉脚的捉脚,把柳至送到店后街的巷子里,背静,春月在这儿,就是冷月一弯。

“呼呼呼!”

柳至不管不顾,睡得香甜无比。

“梆梆梆……”

三更的梆子声刚出来,一道黑影闪将出来。他瘦长,走路静而无声,悄悄如猫,诡异如烟。黑衣贴在墙壁上,不注意看不出来。

静静的,打量柳至有一刻钟,黑衣人喃喃:“真的不省人事?”很普通的面容上狞笑:“倒免得我多动手脚。”

怀里,一寸一寸抽出一把短剑,月下忽然一亮,似干地上绽出无数水光。“用这把好剑送你上路,你黄泉下面可以无憾。要不是姓袁的有一把好剑,怎么舍得用这把剑来结果你,”

地上的影子走近柳至,人还没有到,影子先盖到柳至面上。

没有征兆的,柳至一睁眼,随即惊恐:“你,谁!”挪动身子,挣扎着就拔自己的剑。但他是倒在地上,又醉得软了似的,剑压在身下面,竟然一动不动。

“呵呵,柳大人名满京都,为太子殿下做过许多私密的事情,你也有今天!”黑衣人走近,还有疑心,短剑直指柳至咽喉,等待的打量他:“你不反抗吗?我可是要你的命。”

恐慌能让人清醒,柳至眸子瞪大,神思也同时回来:“然后嫁祸给小袁?”就要生死分离,他还是一动不能动。

“人太聪明果然活不久,”

“但我临死前可以多知道些事情吧。”柳至变得讨价还价,黑衣人居然没听出来。

有名的太子党落到自己手里,就像卑微的像蚂蚁一样死去,得意就从这里生出,黑衣人也不例外:“你想知道什么?”

“我柳家后来死的人,全是你杀的?”柳至喘息着,像一个真正醉酒的人。

他一问,就切中要点,而这些又不是黑衣人完全知道的,他皱眉:“这个你不必问!”

“那是谁让你来杀我?”

“你真啰嗦!”

“你是谁?”

“哼!”黑衣人鼻子里出气,阴笑了笑:“好了,你也问了,我算宽宏大度的,你死后鬼不必找我,现在,”他举起短剑,阴沉沉:“你去死吧!”

短剑落下时,柳至忽然就动了。他刚才在地上左挣右动,像任何一个醉得骨头酥的人一样,软而无力。而现在,他敏捷起来,团起身子,剑随之抽出,迎上黑衣人。

黑衣人让击得直飞出去,摔到墙上大骇:“你没醉?”

再看柳至,一击之后,身子摇摇晃晃,完全是柱着剑,才没有再倒下。酒气上涌,他喷一口酒气,把这里污得到处难闻味道,大着舌头:“小,小子,就就…凭凭凭你…。也杀爷爷爷爷爷爷……”

萧观要是在这里,只怕拧他舌头。

“爷爷爷我…。死不不不……”

“扑通!”仰面后摔,四脚朝天。剑落在他一指处,闪着寒光,他又醉了。

黑衣人恨得咬牙,看向右臂,已经重伤见骨。这个死人!

醉得要死,而且自己是亲眼看着他喝下许多的酒,他居然还能重伤自己。此仇必报,要报也就是此时,以后再找他醉酒成这样的时候,可就不多见。

我杀了你!

心中暗吼,黑衣人扑向柳至。

“当!”

电光火石的那一刻,柳至再次清醒,手一长,握剑在手,黑衣人再次飞出,重新站立时,身子颤抖,这一次伤的是他的大腿。

大腿根上,深深的一剑,离命根子不远。

片刻,“我要杀了你!”

“当!”

黑衣人又伤了左臂。

“扑通!”

柳至又摔到地上,手脚不动时,黑衣人早惊骇满面,也不敢再捡便宜。侧耳听到巡逻的就要过来,恨的紧咬牙根,下回再来杀你,几下子攀上房顶离去。

血,滴在屋瓦上。

“呼!”

柳至重新坐起,又一大口酒气喷出,脑袋摇晃:“劣酒果然不能喝,头晕。爷爷我,咦,这是小王爷的口吻才是,小爷我不爱学。”

冷捕头悄步走出,对着他暗笑:“起来吧,这点儿酒你就醉了,丢了你往日名头。”

“我的名头?最近是想揍袁训!”柳至嘟囔着,果然爬起来,收好剑。和冷捕头并肩,吸着鼻子:“我怎么闻不到?”

“醉狗鼻子怎么闻?”冷捕头笑话着他,随手一指:“那边。”正是黑衣人去处。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福王府外。

点点血迹滴在墙外。

月儿悠然,柳至和冷捕头趴在对面墙头上,盯着福王府中动静。柳至忽发其想:“你说,会不会我们冲进去,里面的人就大叫我认罪,就出来痛哭流涕,从此海宴河清。”

冷捕头斜睨他:“几时你家丞相这般状态,你几时再往别人身上想行不行?看你小子想得多美,你一露面,他就叫认罪,小袁要是知道,从此这样想丞相。”

柳至悻悻:“我就是说说,你又何必挖苦讽刺。”

“我不讽刺你,你就真的醉了。”冷捕头撇着个嘴,眼梢儿往上,看样子是想再搜出几句来骂柳至,就让柳至一推,低声道:“有人出来!”

朱红大门里面,走出几个人,他们抬着……一个尸首。嘴里骂骂咧咧:“大半夜的进贼,不是找死是什么!”

“这贼过来就带的有伤,是让别人打伤过的,”

月光惨白,相对而视的柳至和冷捕头也面色惨白。两个人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杀人灭口?”

“毒辣!”柳至怒目。

冷捕头了然的瞟瞟他,明知道柳至有伤口,还没心没肺的再抛上一把子盐:“让你想得美,现在倒好,你和小袁注定有段日子不能好。”

慢慢腾腾叹口气:“继续生分吧,我看着仨人现在成双成对,我看着挺美。”

“闭上你的嘴,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柳至怒过,生气的一甩手:“我的差使完了,下面是你的事情,老子累了,歇着去。”

没走几步,背后冷捕头又飘来一句:“人家不认罪,你冲我发什么火儿!”

……

晕红的烛光,不敢明,也不敢熄灭。两个大红的襁褓,并排放在袁夫人房里,里面两个孩子睡得沉沉。

袁训披着衣裳,他是半夜里又过来看一遍。古代襁褓全是用绳扎的,但袁训还是掖掖被角,做些这样的无用小动作。

袁夫人睡在床里,见儿子舍不得走,遂道:“去睡吧,白天有多少看不足够。”

“明天殿下让我办事,我把明天的份儿看完,明天也就不记挂。”袁训颇有孩子气。

瞅着,自己就想笑:“怎么长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长出来的才是?”

“双胞可不就这个样子,”袁夫人笑眯眯。

“您告诉父亲没有?”袁训眸光片刻不离的在孩子面上流连。

袁夫人总是让打扰,也生出说话的心思:“背过身子也罢。”袁训依言背过去,袁夫人披衣下床,和儿子一起去看视孙子,低笑:“你猜你父亲怎么说?”

“喜欢?”

“不是。”袁夫人笑意盎然。

“那,还能是什么?”袁训轻笑。

袁夫人爱怜的抚抚儿子面庞:“他说你真能干!”

真能干,这是袁训有了双子后,所有人对他的看法。关于这是宝珠生出来的,貌似提得不多。

袁训喜笑连连,但觉得不满足,追问着母亲:“还有吗?”

烛光下的眉眼儿,分分毫毫带出袁父的形容,袁夫人又迷醉了,她眼前出现的又不是儿子,而是她逝世已久的丈夫。

袁训生得像袁父,但和袁父是大不相同。

一个是英武俊秀,一个是病弱清秀,气质上先就不同。

袁训能引起母亲相思丈夫,却不会真的让袁夫人认错。袁夫人看错时,面前已经只有病弱的丈夫。

恍然过,她又走出来,把儿子认真盯上几眼,恍然过,又去看孙子们。祖孙四人的面容遂一在面前滑过,袁夫人含上幸福的泪水:“你父亲还说,他不错眼睛陪着你们,不敢让你们有丁点儿闪失。”

袁夫人能和袁父对话,这是袁训小时候就知道的。

这里面一部分是当母亲的对儿子的安慰,一部分是她的痴心,心生出来的对话。

但袁训深信不疑。

等到将军长大,觉得神鬼之说不可信时,也还是相信父母亲能对话,是对母亲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袁训点着头,满面放心:“那就好。”像是父亲紧随在身边,跟的不是鬼,而是福运。他不但认可,还会附合:“我见宝珠那会儿,就是父亲告诉我该选她。”

不然宝珠怎么会追在后面讨见面礼,那红包做得没把兄弟几个吓住。

大家身在客边,四表妹的红包若是装不满,回京里说表兄们真小气,这名声担待不起。

好在袁训把自己投入那红包。

再大的红包,也就满了。

闻言,袁夫人笑了:“我知道,他对我说过。”

鬼话这东西,有人认可,这就成真话。

这样说说,就都心中满足。带着满满,袁训披衣出来,在台阶上坐下,慢慢的回味着。浸润在心里数十年对父亲的思念,如今他自己也当上儿子的父亲,感触深浓得像繁星无数,凡是闪动都动他的心。

滋味儿像餍足,沿身子各处伸展。淡薄处犹如浓情转薄,浓厚处如堆云砌雾。有点儿酒的醉,有点儿酒的香…。

嗅嗅,袁训四处去找,还真的有酒香。

屋顶上,柳至支肘侧卧,摇着带来的酒葫芦喃喃:“没酒了。这家子主人真差劲儿,真想喊他送酒上来。”

黑衣风帽下面,半张面庞这才是真的醉了。

袁训走上来,就看到这一幕。真的下去,捧个半人多高的酒坛子上来,往屋瓦平稳地方磊住,抛一个酒碗给柳至,边舀酒边问他:“怎么敢过来的?”

“没喝到你家的酒,我难过。”柳至接过酒,没命的往嘴里一倒。

袁训瞅瞅他:“你也没有给钱不是?”

“没给钱就不能喝酒吗?”柳至拿醉眼瞍袁训:“了不起了,有儿子了,讨钱你这就厉害。”

“记帐!”袁训很痛快,又给柳至一碗酒。

…。

“小袁,你说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好吗?”

“不能了吧。”

“为什么不能?”

犀利的眸子刀锋般过来,刮骨头似的一遍遍在袁训鼻子眼睛上。

袁训叹口气,所问非所答:“小柳,我痛苦你知道吗?”

“我也痛苦。”

不是男女深情的生分,才是人间至痛。

“所以我们不能了,勉强和以前那样的好,会更痛苦。”袁训甚至笑了笑,很平静的道:“何必自己骗自己。”

身边默然,只有一碗又一碗的酒下咽喉声。“咕吞,咕吞。”袁训给他添上酒,添上酒。

“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

“相信你什么?”

“和以前一样的好。”

……

袁家的动静,柳丞相件件知道。他还能稳住自己,却面相上骤然老上十几岁。他由一开始的对亲事恼羞成怒,认为袁家不配,到现在不得不正视。自己错了吗?

袁家是步步登高。

柳家是步步往下。

柳明等人又需要天天去看视,每看一回,柳丞相都想涕泪交加。以前生龙活虎,全是柳家得用的人。

又死了几个。

无声无息死在暗街里,谣言传开说是袁训找人杀的,弄得柳家的人过年都不敢走远路亲戚,真的走远了,又夜里不敢回来。

袁训的官职又还回来。

柳家的弹劾依就见涨。

“丞相,快拿个主意出来吧。”幕僚亲戚子弟堆在面前,等着柳丞相拿主意。柳丞相心烦意乱,竟然怒了。一拍案几,上面有几张纸条,如果仔细看,全是欠条。

“家里花尽心思保你们的官职,你们却在外面流连青楼借贷。这不是我出面,还不能知道御史们手中有这些,你们呐,你们……”

柳丞相气得坐回椅子上:“本朝不许官员狎妓,更别说你们狎完了还欠人家的钱,还敢给人家立字据!”

“这个不是我写的,这是我兄弟干的事情,他没出仕,怕用他的名字人家不认,就用我的名义而写……”

柳丞相就差翻白眼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关键时候,我托人在太子面前保你们,太子也说你们兢兢业业,并无大的过错,好了,这是什么,这些是什么!”

把欠条往地上一摔:“就是平白无事,也足以毁掉你们的前程!”

屋漏偏逢连阴雨,正保官职的时候,出来几个店伙计,青楼大茶壶,把柳丞相最想保的人给告上公堂。

因为写欠条的真实人现在倒在床上,找他们问也是个不承认,柳丞相就来找欠条上的“当事人”。

“官都做到头了吧!”丞相恶狠狠。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眼眉一跳,隐然觉得头上没戴的乌纱,也跳个不停。

像是也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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