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边走边笑:“孔掌柜的真是太难得了,铺子又赚好些钱。呃,万掌柜的也很能干,他和红花已经不吵,我让人给他烫酒,打发他去用,红花去看晚饭呢,总算把他们分开……”
絮絮言语,房中温暖丰盈起来。袁训拥住宝珠轻笑:“了不起,你居然分得开他们,我隔窗看了看,我就没敢去分。”
真是有呆子小宝在的地方,就有家的味道。留恋着这味道,袁训暗想,不管怎么样,亲戚们已有了主张,就得再想周全,去做。
制约太子妃,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宝珠脆生生的说笑着,夫妻同去用饭。
风雪再迅,他们也是满室温馨。
……。
过了初五,三老爷越看越奇怪,来见文章侯。
“大哥,怎么你还在家里?”往外面看天,已是正午。
文章侯不解地道:“我不在家里要在哪里,”他笑道:“三弟,你有差使在身,把我们丁忧在家给忘记,你呀,你回来急匆匆的,说实话,我认识你几十年,没见过你这么用心办事,急着办儿女亲事,就想早回去。你放心吧,世拓是你侄子,你家里多住几天,他不会怪的。”
“那是自然的,世拓如今管那个驿站,去年还有个与他同管,后来调走,萧二爷现在全交给他,他说了算。”
三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文章侯纳闷,这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看你笑的。但兄弟对自己儿子喜欢,文章侯也开心,更是挽留:“家里多住几天,”
盼着兄弟在家,文章侯有他的原因:“老二老四都不和我走动,过年让他们来吃年夜饭,他们不来。我说那吃年酒吧,当亲戚们走动,他们也不来。你别走,多呆几天,这马上也留这里吃酒,你我多吃几杯。”
“别理他们,你送年货过去,他们怎么就收呢?只怕,大哥你还给银子吧?”三老爷现在是文章侯府的坚决支持派。
文章侯尴尬:“三弟,你家我也给银子的,是少给了,不过你有差使不是。如今家归媳妇管,我能动用的钱也只有那么多,我自己还要用。”
“我不是说你少给我家钱,论起来,二哥四弟不当官没有进项,又分家出去,指着名下铺子收息过日子,家里又都有儿女没婚嫁,不敢花积蓄,日子比我苦,你爱多给你就多给吧,”
文章侯吃惊:“三弟,这还是你吗?你你,你大懂事,你变了样子,你倒不争?”三老爷心想你儿子更大变样子,你儿子现在更会照顾亲戚。
这个啊,与他受亲戚照顾有关。
三老爷就是不说,等他们父子见面,让大哥好好吃惊去。三老爷在此为自己表白:“大哥,我以前就不争,不爱争,也争不过二哥和四弟才是。”
“这倒是实话,三弟啊,不过你还是变了。”
“得得,咱们别说我变不变的,出了初七我就得走,有话我今天对你说完。”
文章侯又吓一跳:“真的这么急?”他狐疑:“这个年没打仗不是,军需上用人还这么紧张?难道,你和世拓在那里黑银子,你这么急?”
这话扎到三老爷以前真病,气得他嘴一歪:“我才不黑银子,世拓也不黑!”
他忽然气冲牛斗,文章侯又和兄弟们不敢再吵,能有个老三和他走动,文章侯分外珍惜:“是是,我说错话,你和世拓啊,是大大的清官儿。”
“对你交个底吧,大哥,倒也不清官儿,不过别人能拿的,我们也拿,”三老爷眯起眼,得瑟地抖动脚尖:“比当京官强太多。”
“有多少?”文章侯来了精神。
“这个数儿,”三老爷比划过,才醒过神:“我说大哥,你可又犯坏了,世拓寄钱回来,你难道不知道?”
文章侯掩饰一下,他就是穷打听就是,笑道:“世拓的银子,不是说还有亲戚送的,我竟然弄不清他挣多少。”
他对这个数字满意,心想三弟都有这么些,世拓更多才是。
“他的亲戚,袁家,可真是仗义啊。”三老爷啧着嘴:“按月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啊,我昨天出门拜几个旧友,有两个还混着穷京官,说今年一年,还没到一百银子。”
文章侯才要笑,三老爷话题一转:“所以,袁家如今有事情,大哥你怎么还在家里坐着,倒不去和人商议,人家不找你,哪怕是看不起你,你也得主动的去吧。”
“袁家出了什么事!”文章侯一哆嗦。
三老爷鄙夷:“春江水暖鸭都先知,大哥你是京里水寒,你硬是不知。”
“你别蒙我,三弟,袁家如今大富大贵,女儿养在宫里,自己一分不花。她那女儿一个月有八十两银子的养活钱,一年倒有上千的银子。那天我闲着,我也有这想头,亲戚嘛,是不是,咱得打听打听她过得好不好,幸好以前老太妃在的几个旧人,虽老得不中用,却能打听一二。说小姑娘过得好着呢,人家见天儿是和皇上皇后同桌吃饭,皇后娘娘还喂她,哄着她睡,得了呗,这京里水再寒,也寒不到袁家门上。”
三老爷听过就更鄙夷:“我说大哥,你是丁忧在家,不是脑壳撞坏在家。”
“这是什么话?”文章侯不悦。
“袁家的亲事,柳家不答应,你就没听说过?”三老爷悻悻然:“原来你这么笨的,这几十年我们家由你掌着,难怪一里一里的往下走。”
文章侯哈哈大笑:“柳家,他能大得过皇上皇后吗?”
“太子妃姓柳!”
文章侯笑声嘎然止住。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半晌,文章侯长吐口气:“你说话有道理,但是,也没见袁家说什么啊?”
“袁家要说,也不找你说是不是?”三老爷把牛眼继续瞪着,恨铁不成钢的继续指点文章侯:“三年丁忧,今年期满。你出去做官,你想好点儿不?你想好点,你就去往袁家主动商议去,他总不会说不要。”
三老爷走后,文章侯想了半天,午饭都没吃出精神来。他再出去一打听,也就有心中有数。袁家怎么样,倒还没发现,不过柳家是磨刀呢,这倒能看出来。
有道理,有道理啊。
文章侯心想他的兄弟,出去当个外官,这就长进不少。那自己呢,丁忧期满,也能当个外官最好不过。
文章侯府虽然弱,也打算掺和进来。
……
袁训干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动摇柳家的官员。初六他走过亲戚,下午来到教坊司。
教坊司属于礼部,主管乐舞和戏曲。教坊司的官员见到他过来,早就认得的,小跑着过来:“袁大将军,你老贵人踏贱地,也能想到往我这里来瞧瞧。”
这是个京官中的人精子,喜欢曲子喜欢舞,不升官能在这里呆着,自觉得日子过得挺美。
袁训漫不经心:“来看看你,别大将军大将军的,那年我们城外面喝酒,你谱曲子,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袁训主动亲近,那人眼溜溜放光:“就要暖和,哪天我们再出城逛一回?你乐器也来得,再和一曲,怎么样?”
“我老婆生孩子,没功夫去,这不,就来看看你吧。”
“好好好,走,房里喝茶去,有几个新来的,生得那是国色天香,你要是相中,我私下里报个病逝,给你送去……”
袁训板起脸:“你这里出来的人,哪有我的份儿,你想害我再降一级是怎么的?”
“我眼睛尖着呢,你也别瞒我,你这是明降,暗里,你袁大将军还是美的。”那人笑脸儿:“忽悠我,我是好哄的。当老子的官没了,你家大姑娘却有了俸银。这是你缺的那份钱,全给你姑娘了。”
袁训让他说得没绷住,忽地一笑,又收起来。
“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你假正经的,你不要女人就算。听说你家不纳妾,京里早成笑谈,”
袁训打断他:“我听说的,全是一切称赞。”
“在我这儿,就是笑谈。说明你不知道女人的好。杨妃有杨妃的好,大冬天的抱面团子似的,飞燕轻盈,夏天一定玉肌无汗,”
袁训呵呵笑道:“这是抱冰块?”
“和你这等俗人,不会欣赏美人儿的,真是无话可说。你说吧,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我这儿不是三宝殿,但你来必有原因。是兄弟的,我帮你一把!”
胸脯拍得当当响。
袁训掩耳朵:“我这等俗人,今天想高雅,就来看看你这里的美人儿,哪一个讨我喜欢。”
“你喜欢的,是什么模样,什么才艺?”教坊司官员直眉愣眼。
“我喜欢的,头一样要雪白,”袁训说过,教坊司官员挑挑眉:“哦?那不白怎么办呢?”
袁训慢条斯理:“不白啊,听说几种香粉混一块儿,多抹几天就白了,而且还有香味道。”
教坊司官员再挑挑眉头:“那,还有呢?”
“还有,得会配酒。你知道的,大曲劲足,大烧缸又辣,绍兴酒味厚……。”
“怎么配?”教坊司官员眼睛亮闪闪。
袁训沉吟:“我嘛,恰好倒是知道几个方子,不过……”
“你想要谢礼不成?”教坊司官员眉头已经挑得不能再高。
袁训白眼儿:“难道不行?”
“嘿嘿,袁大将军,你我好歹认识好几年,别当你出京混几年将军,就把我看扁。”左右看看没有别人,教坊司官员坏坏地一笑:“你就如实说吧,你今天是来指点我的,你说这些习好,不是你的!”
袁训冷笑:“那是谁的?”
“太子殿下!”
……
半晌,袁训才不再瞪他,冷笑:“给你捡个大便宜,你以前总对我打听太子殿下的喜好,好教你的美人儿,你今天倒不愿意是怎么着?”
“便宜我愿意捡,不过得捡个明白。而且,我可不谢你。”
袁训装作扭身:“那我回去了,没谢礼可不成。”
“小袁,你官大了,忘记哥哥我大你十几岁吧?”教坊司官员拦住他,面庞有些阴沉沉:“你小子,柳家不愿意你女儿定亲皇太孙,你匆忙回京,真是的,去年前年你怎么不回来?你大捷的时候,有牛皮可以吹,你怎么不回来?”
袁训本来也就不想走,瞪瞪眼:“这与我给便宜有什么关系!”
“哼哼,太子殿下闲时,喜欢歌舞。我这里的美人儿入了太子的眼,太子妃那里自然宠爱见稀。而我的美人儿,出身不好,从教坊司出来,都算乐户籍,再得宠,生上十七、八个儿子,也就那样,对你女儿全无影响,却能让太子妃添堵,让柳家难过,让外人看着,太子妃不得宠,就失脸面,奉承柳家的人,就会少一半儿。你小子,找我帮忙就直说,别弄歪门邪道,好似我欠你一堆人情!”
袁训面容不改:“这是你说的,我有说吗?”
“你何曾说过,你才刚对我说配酒方子,快点儿,我等着听呢。”
袁训微微一笑:“你听好了,这酒方子不容易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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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小袁将军是挺阴坏的。
票票……。
雪地红梅在墙角中斜分而出,府门外石狮子洗刷得干净。宫车拐进南安侯府门前街上时,早有家人报信:“已到门外。”
离大门最近的三间厅上,钟大老爷精神一振,长身而起,四顾同坐的家人亲戚们微笑:“姑母到了,亲家太太到了,加寿回来,袁训也在,我们去接。”
这里亲戚们不少,除去钟家的人以外,还有几家老亲如阮家、董家俱在。还有掌珠和婆家文章侯府,玉珠和婆家常府等等,阮梁明董仲现等人也在这里。
小二是少不了的那个,手攥着一把子风车,颜色各异,大小都有,嚷着:“都别和我抢。”当先奔出府门。
“小二叔叔!”加寿在车里欢快的唤他,和袁夫人同坐的加寿在车里见到,先伸出小手:“给我给我。”
阮家小二拿一堆的东西,早把加寿哄得记住他。
“给!”小二奔到车前,袁训也下马抱出女儿。对小二斜睨眼神:“你今年可是要中状元的,不要玩物丧志。”
小二一抹鼻子:“要学也要玩不是,”给加寿一个鬼脸儿:“加寿你说是不是?”
“是!”加寿抱住风车,响亮的附合他。
掌珠和玉珠还是只看加寿,宝珠生的好女儿,能养在宫里,这是多大的福气。
见加寿今天出来,娇黄色皮领子的锦袄,上面绣着珠玉。大红的皮毛裙子,裙角最下面露出羊皮小靴子。上一回见还是加寿初进京能出宫走亲戚,是扎两个朝天辫,今天是扎一个,带着大红貂鼠卧兔儿,卧兔儿的正中间,和辫子上一样,都系着指甲大的红宝石为饰物。
掌珠估下价值,够一般人家过上几年。
还有两乘大轿,钟大老爷带着家人过去,是疑惑的。姑母年纪高,坐车怕屈着腿,宫中赏出轿子来情有可原。但另一顶又是谁的?
轿帘打开,安老太太露出脸来,笑呵呵地道:“你们看看去,那是谁到了。”另一个顶帘打开,钟家父子兄弟齐齐惊呼出声。
引得别人都来看,阮家小二看稀奇事总是跑得快。才刚在加寿面前讨乐子,一出溜,就到轿前。
“四表姐!你怎么敢来的!”
掌珠玉珠也让惊动,但不敢扎男人堆里,人隙中见到宝珠含笑下轿,掌珠也吓得掩住面:“宝珠!”
玉珠口快:“你有身子,你是怎么上的路!”说过涨红脸,宝珠有身子,怎么当着人就嚷嚷。
安老太太笑得颇有得色,在她心里,早就没有责备宝珠回京的想法,就更喜笑颜开:“都让开,让宝珠先进去,坐下来,喝上热茶,对了,煮点儿汤,在宫里娘娘说有身子要多吃,才给她吃过一顿,不过你们也得备上。”
“有有,”年青南安侯赶紧吩咐家人,吩咐的时候很齐全:“给姑祖母备的她爱吃的,还有亲家太太爱的,加寿的点心赶紧送来,再给袁夫人备汤。”
在这里对袁训一笑:“小袁,你是男人,就我们吃什么你吃什么吧。”袁训抱着女儿好笑,心想你就这么慢待我。
但厚待女眷,袁训也无话说。
袁夫人闻言,对跟来的忠婆低笑:“看看,我真的要叫个老夫人才行了,”别人顺口的称呼,宝珠就是袁夫人。
“奶奶这一回再生就是小哥儿,准保的,您呀,赶紧的老夫人吧。”忠婆也笑。这话触动袁夫人心思,她才刚在宫里,和中宫说过悄悄话,中宫说宝珠肚子里是两个男胎,袁夫人仰望雪空,在茫茫飞雪中又似看到丈夫身影。
她喃喃:“是你吗?定然是你送孙子来给我。”
宝珠的到来,让老太太和袁夫人全退后,她成最重要的客人。
南安侯府有头脸的几个婆子,有头脸都代表会侍候,主人才喜欢她们,给她们过于别人的脸面。扶上宝珠就往里面去,路上奉承:“家里侯爷老爷们全等着呢,这总算是来了。”
宝珠莞尔。
大年初二,是接姑奶奶的日子。而对于亲戚们家来说,接老太太固然重要,接加寿更是体面。
亲戚们都想接加寿,但能接加寿的,寥寥几家。经过南安侯府筛选,报到宫里去,再由中宫挑选一回,掌珠和玉珠婆家落选,唯南安侯府、靖远侯和董大学士家入选。
是以掌珠和玉珠家想见加寿,只能往这里来。而宝珠上午入宫去见女儿,也就和她出宫,不耽误亲戚们接祖母和她。
加寿乍见母亲,还是不能丢下。因母亲怀里不能坐,她坐在父亲膝上,一只小手还扯住母亲衣角,另一只小手抱着个果子,但并不吃,只是玩的。
她吃的东西,由当母亲的剥好喂给她,当父亲的就负责给她擦嘴。
一根朝天辫子晃着,看得人都笑。
到中午吃饭前,瑞庆殿下带着英敏殿下也赶来,更让南安侯府蓬荜生辉。加寿眨着眼睛:“姑姑,你是没有人玩了吧?”
“哈哈哈,”英敏殿下大乐:“姑姑总和我吵架,我们就来找你。”
瑞庆殿下嘀咕:“又走亲戚,你怎么总是走亲戚。”
弄得别人全对着他们笑。
吃饭时,宝珠忙着给女儿分鱼刺骨头,给她吹汤,再喂到她嘴里。加寿今天不自己吃饭,窝在父亲怀里乖乖等吃。
“我也要!”瑞庆羡慕嫉妒,捧过自己碗到宝珠面前。他们三个玩在一处,是张三咳嗽,王二也要跟上。英敏殿下也毫不客气,把自己小碗捧过来,对着笑容亲切的宝珠犹豫一下,才叫出来:“岳母,先给我。”
客厅上欢快的笑出来,钟大老爷和靖远侯、董大学士微笑低声:“我怎么说来着,中宫娘娘功不可没。”
“柳家老儿,可以失算矣。”董大学士也含笑。
他们正在说话,见一只小碗到了面前。雕刻花草的小木碗儿,里面有黄澄澄的一碗底子蜜水儿。袁训抱着加寿,加寿捧着小碗,笑嘻嘻:“碰碰。”
袁训在后面教女儿:“先敬曾祖父。”
加寿对董大学士瞪瞪眼,仰面告诉父亲:“这个不是曾祖父。”安老太太也在这一桌子,呵呵笑了:“我的儿,不枉你曾祖父回回进家,就先对你报备。也不枉他每回出门前,先告诉加寿我要出门了。”
中宫娘娘没能插手袁训亲事,一直不喜欢南安侯和辅国公,但还是肯让加寿往南安侯府来,就是这亲事由还在山西的南安老侯做成,才有加寿这个宝贝蛋儿,老侯是有功之人。
董大学士笑着打趣:“以后我也天天宫门上请呈,天天接加寿来我家,她就拿我和老侯一样对待了吧?”
“是!”面对笑容满面,加寿听不懂,也响亮的回答一声。
“碰碰,”加寿很会碰碰,以前和父亲碰,现在就敬亲戚们。这一桌子敬完,袁训又抱着她去另一桌。
小袁将军从来不笨,女儿亲事以后要得亲戚们帮忙。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一群人的力量无限。他抱着女儿,也来到文章侯面前。
文章侯府来的人,文章侯夫妻,三老爷夫妻,再就是掌珠。三老爷是怎么能来的呢?宝珠说他路上护送有功,其实是宝珠带他一程。
但袁训听过,也觉得三老爷用心打听事情,而且还是为了女儿,多一个人也是好的。今早,宝珠进宫前,打发人往城里各家亲戚们送路上带的土产,三老爷家也有一份。
三老爷和宝珠一样,同是昨晚进城。宝珠去见柳丞相,三老爷径直回家。三太太接住他欣喜,说过分家难免要说掌珠不好,但三老爷从差使上却要说感谢掌珠,年初二一早,就夫妻同来奉承。
家人送信,说袁家送来东西,而掌珠也收到,三老爷就跟着同来南安侯府,这对他来说,也是脸面。
加寿敬酒的时候,文章侯兄弟心痒痒的,都怕没有自己的份儿。但见袁训抱着女儿过来,小加寿笑眯眯端起小碗儿,文章侯一跳起来:“哎呀,好孩子,这可当不起当不起啊,”一气干一下去一大杯酒。
三老爷也同样。
文章侯夫人和三太太更是不知道怎么奉承才好,掌珠看在眼里,翻着眼一笑。而安老太太微笑,回想几十年兄长和文章侯府的争斗,到底的,他们是输的。
……
抽个空子,瑞庆殿下还是能和宝珠单独说话。她也冲着单独说话,才来到这里。
“噎得我难过,直到今天,我也不想那个味儿的点心。我吃了半盒子,还是那一会儿吃完的,喝下去多少水都解不过那味道,好几天脖子眼里干干的。”瑞庆殿下看似愁眉苦脸,其实是来讨人情的:“宝珠嫂嫂,为感谢我做这件好事,你打算怎么谢我?”
宝珠含笑抚着她肩头,想上一想,忽然用打趣的口吻低声道:“现在呢,先给你绣个香荷包好不好?你要再好的,等加寿人人都喜欢才行。可好不好?”
宝珠柔声细语。
她不能直接说过对太子妃的担心,但瑞庆殿下说出来,她有点儿鄙夷的一笑:“担心太子妃吧?”
“呀,殿下可不能这样说话啊。传出去,多不好。”宝珠忙来阻止。
瑞庆殿下更撇撇嘴。
这是午后,加寿睡觉去了,袁夫人看着。老太太难得出宫,和女眷们去说话。女眷们也想和宝珠多坐会儿,但瑞庆殿下要会她,老太太让她们不要来叫宝珠。
暖洋洋的客厅上,周围是随瑞庆殿下出宫的侍卫宫女,就是红花也知趣不敢上前,这里说话可以不避。
瑞庆殿下道:“你不用担心她。”
“可,她到底是太子妃。”话已经揭开来说,宝珠也就跟上。
小殿下带着可笑,她也谨慎,说话也压低:“是担心她以后是皇后,加寿要受她的气是不是?”宝珠瞠目结舌,虽说话直白地说,可直白到这样,宝珠担心地望向瑞庆殿下。
她不敢再接话。
见宝珠忧愁,瑞庆殿下嘻嘻:“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母后说的,让我听到。”宝珠继续眉眼儿忧愁,听上去就要展开一场姑母和太子妃的大战,还有舅祖父家等亲戚,对柳家的大战。
“母后都知道这个,宝珠嫂嫂,你还要担心吗?”
殿下的反问句用得十分漂亮,宝珠想想也是,担心下去好些。但想到太子妃是公主的亲嫂嫂,今天这段话如果流露到太子妃耳朵里,总不是好事情。宝珠又找补几句:“殿下不用为加寿担心,太子妃殿下,是您的亲嫂嫂。”
“她对我一点儿也不亲。”瑞庆殿下嘟起嘴:“她对我好,就是因为母后疼我,哥哥疼我。”瑞庆殿下早就不是小孩子,又在宫中,是冠宠六宫的皇后亲女,早就分辨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只是利用。
“她只想让我在哥哥面前说她好话,”瑞庆殿下扁起嘴。她从不用心瑞庆的喜好,虽然也打听瑞庆的喜好。但她不会亲手给瑞庆做好吃的,给瑞庆做帕子。
端太子妃架子,端别的架子,殿下早见过许多,随时都有,并不稀罕。
而瑞庆殿下也不是利欲熏心的人,不是认为别人都应该来讨好的那种。她让中宫养得天真烂漫,心中有单纯。
中宫娘娘让家里人卖出,在她心里一直是个遗憾。她对自己的孩子,就体贴入微,发自真心。太子和瑞庆殿下都肯对袁训好,就是反过来也真心体贴母亲。
恰好宝珠也不是指着公主太子想富贵的人,宝珠能和袁训成亲,已经心满意足。一个是喜欢瑞庆殿下来玩耍,而另一个嫂嫂太子妃说话从事,总有目的,瑞庆殿下不喜欢也不是空穴来风。
更让殿下不喜欢太子妃的,就是加寿的事情。
“母后做主,她眼神儿再不好,也认得谁是一家人吧!”殿下恼火,从加寿定亲那天,太子妃称病不来让加寿行礼,殿下就是生气的:“这是母后宽厚,才没有发作她。”
闻言,宝珠的担心总放下一些。但在这个时候,理当做人情的时候,宝珠也不会忘记。忙道:“她有她的想头,这也是有的。”
“她的想头,就是英敏当皇太孙不是吗?现在不已经是了。她的想头,她的想头算什么!”公主得意劲头儿出来:“所以呀,我和母后都不让英敏回府给她养着,母后我不知道她怎么办的,我呀,对着太子哥哥已经哭过一回,”
宝珠微圆了嘴:“哦?”
“我说的,和你担心的一样。我对哥哥说,太子妃比坏蛋哥哥大,怎么办?”
宝珠屏住呼吸。想问句太子怎么说,但又没敢说出来。这话要是问出来,像是宝珠也赞成公主的问话。
“太子哥哥骂我胡扯。”瑞庆殿下悻悻然,又展颜一笑:“不过别担心,我还会再问的。父皇说金口玉言,太子哥哥要是说出来一句,以后我就捧在手里不丢。”
都说加寿是最可爱的,但在宝珠眼里,瑞庆殿下才是最可爱的那个。就在此时,比加寿宝贝儿还要可爱。
在宝珠崇拜的眸光中,瑞庆殿下的话泉涌般出来:“加寿和英敏天天在一起是不是?加寿走亲戚,我能出宫,都会带英敏来找她的。英敏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