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絮絮叨叨说着,安老太太终于不耐烦,灯影子一闪,那烛芯儿晃动不停,是老太太叉腰起身,吼道:“如今市面上的黄花梨比红木贵,牙子刻的细工匠要加钱!卷头案三十两银子,香草纹三十五两,做什么你总要比宝珠多花费!”
关于家具,有的朝代偏重黄花梨,有的朝代又偏重紫檀,木材价格你压我,我压它,由当时的风气决定。
玉珠才辩解一句:“宝珠有画案的……”
老太太更接近咆哮:“宝珠有十件,你只能有八件!”
“为什么?”玉珠泫然欲泣,浑然忘记她是来医祖母的。当然她听到母亲说祖母是滞住食,又有来医的心思,又有趁机讨嫁妆的意思。
老太太继续吼:“物价涨了!姑娘小姐,你天天书眼里呆着,从不问外面事!去年的三千银子,今年只能办两千五百两的东西!”再狠狠甩下一句:“谁让你去年不嫁!”
骂着骂着,肚子里咕咕动了几下,老太太想,咦,我好了。一梗脖子:“我要睡了!再有来烦我的,拿那门闩打将出去!”
“蹬蹬蹬!”老太太雄纠纠地回内室睡觉去了。
邵氏大喘一口气儿,然后眉头眼角都是笑的,老太太就算是答应了,也知会过她。而玉珠则撇嘴要哭,狠命地宝珠嫁妆单子上找着,很想再找出一些儿讨要的灵感出来。张氏强扯着她去睡,说祖母好了玉珠有功,又骂进京赶考的人太多,有些人是财主,进京就买房子打家什的,把物价全抬了上去,盼着这样的人都不中,早早的回去吧,才把玉珠哄得睡下来。
……
正月眼看就要出去,太子殿下一早起来,去看昨天发来的公文时,就问了一句:“春闱还有几天?”
听说只有十天,太子笑了笑:“小袁不知道备的怎么样,夸下海口说中探花,不中探花可对不住那和他打赌的人。”
阮家的小二和袁训打赌,已经成了熟悉的人一件趣事。
就有人上来回话,没有说话时他先笑起来:“回殿下,阮家二爷前天病倒,阮小侯爷来回殿下的,”
“噗!”
太子喷了一下。
还没有细问,见阮梁明匆匆进来,太子先好笑起来,不问公事先道:“梁明,你兄弟得的什么病,这一科他竟然不打算下了?”
阮梁明进来时是面色凝重的,听到说他兄弟,也是一缩脖子,很想大笑的模样。太子就知道另有内幕,忙道:“这是有了笑话了,说给我听听。”
“回殿下,英明他是受了风寒,又有和小袁打赌,那海口夸大了,打听过今年来的各地才子们众多,都在当地颇有赞誉,小二就急了,又看书又寻他们的旧作来看,晚上不睡,一宿一宿地看,也不让先生睡,弄得四个老夫子先病倒两个,又把病气过给了他。”
不过是感冒发烧。
太子乐不可支:“那他这赌可怎么办?”
“为了这打赌,我父亲也忧愁。对我说小二年纪还小,他今年才十三岁,科闱高中一甲,父亲说已经面上有光,再说文章未必是历练,父亲盼着我兄弟能世事历练,为殿下多多效力,并不求小二能中状元。”
太子点头,想靖安侯的为人,也是一个不求虚面子的实干人。
“小二这一病,头天晚上就满面潮红,父亲就想了一个主意,让请的太医把小二的病说重些,给他多开安神的药,一则让他休息多眠,歇歇他那快抠搂的眼睛;再来这一科小二还小,不下也罢,也就免了他中不了状元,却急出一身的毛病。”
太子也赞成,道:“英明还小,多受些挫折不是坏事。而且这打赌的话不是乱说的,让他明白一下话说出来就要达成,在我看来比他本科拖着个病身子中状元更要紧些。”但想想阮家小二那傲睨文人的形容儿,太子难免又在笑:“他肯信吗?”
病人自己的病重不重,他自己应该最有数。
阮梁明掩面,说到他的兄弟,实在是最近亲戚们中无人不笑的事情。
“他要中状元呢,哪里肯信!头一天太医说他劳了神思,不静养就酿成大病,他等人走后,捶着枕头大骂乱讲,”
“那再换一个太医告诉他就是,”
“换了三个太医,让他骂了三回,最后把章太医请出来,章太医听过原委,十分的肯做成,也说让他年青受些磨折不是坏事。章太医把皇帝内经、伤寒论等,对着他说了半天,小二看医书不行,没掰过章太医,这才勉强相信。如今正在家里见天儿流泪,说残躯误我,”
听到这里,太子大笑出声:“哈哈,有志气!不是相信自己有病,而是没掰过……”
这三个字足以把阮家小二的性子形容到十分出来。
就兴致勃勃的唤从人进来,当着阮梁明的面儿吩咐他:“取些补药给梁明带上,梁明回去交待你兄弟,我说的,好好休养身子,下科我等着他中状元。不晚的。”
阮梁明跪下来道谢,再就起身把手中拿的公事呈给太子,道:“这是殿下要查的,最近京中官员们私底言论交往等动向,只怕殿下要生气……”
说到这里,外面有人进来回话:“皇上宣太子进宫议事。”太子就道:“你丢下来我细细的看,”转身去换衣裳准备进宫。
阮梁明就出来,手捧着太子的赏赐,来寻董仲现等人:“我兄弟病了,父亲让我请常来往的兄弟们去开导劝解他。”几个亲戚兄弟们上马,又往袁家来找袁训。
袁训正在家中看书,听见找就要衣裳出去。宝珠出去见过表兄们,问要不要她也去看看表弟的病。阮梁明等人想哪里有病,就是风寒,劝宝珠不要去。宝珠就表达问候,说改天再看,打发袁训出去。
袁训等人来到靖安侯府,靖安侯让他们先到厅上见面。见到后,独对着袁训笑:“小袁,这是你惹出来的事,如今劝他安心静养,接受这大话不能乱说的教训,也在你身上。”袁训就嘻嘻:“伯父,这事儿始作俑者是小二才对吧,我是受他牵连的人,不应该我担着才是。”
“小二与你打赌,起因是从你上一科中得高开始的,”靖安侯老怀宽慰。他的长子阮梁明跟随太子殿下办事,很得殿下赏识,又有小儿子发奋念书,为的要和亲戚中,中的最高的人别别苗头。
这最高的人,以前是袁训,说与他没有关系,靖安侯才不肯答应,见袁训想装糊涂,就把原因再拿出来摆摆。
袁训就对他行了一个礼:“恭喜伯父贺喜伯父有此佳儿,有此好学儿子,”这话正说到靖安侯心里,他就得意上来。小二这一科虽然不下,也是亲戚们中最有志气最肯勤奋的人,对于当老子的来说,这就够了。
何必一定要中状元,何必一定要争这口气儿?
靖安侯就得意地道:“这是我的家风,到了梁明这里还不明显,到了小二这里,就颇能追上祖宗。”得意中,也没有忘记袁训的好处:“所以这事情,还是与你有关,你惹上的,你去解开吧。告诉他下一科再中不迟,兄弟们说话,他总是肯信几分的。”
袁训早几天就知道小二病了,早打发顺伯来看过,这几天又时时让顺伯来问,个中原因十分明了。
忙装出怕怕的样子:“章太医同他辩,小二才没得话说。我医书上也不行,万一我输了,伯父不要怪我。”
“哈哈哈,快去!”靖安侯听过,更是觉得有一个好儿子。看看,他为了下科举,能把几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辨倒,声明自己没大病。
幸好,还有一个章太医他不是对手,这才肯静心养病。他装着吹胡子瞪眼对袁训:“是你表兄弟,你不帮怎么行?”
袁训几个人笑着,往小二房中去。
还没有进房门,先闻到浓厚的药香。过去全是中医,读书人也会看几本医书,至少自己家里人生病,医生用什么药心中有底。
至于中药中的君臣搭配,那是医生的事。
董仲现就嗅了嗅,悄声而笑:“这到底用了多少安神的药,看这味儿浓的。”阮梁明也低低地笑:“就这,他还肯安生的睡呢。睡到一半,就一挣起来,我的状元……”大家嘻嘻哈哈,一拥进到房中。
“董兄,袁兄……”小二头上扎着个带子,趴在枕头上,手中翻着一本书,床前摆着几本书。见到他们来,就激动上来。
袁兄摸摸鼻子,飞快扫一眼那几本书,见本草纲目、千金方……不出他所料,全是医书。袁训窃笑,幸好我还念过一些,你要和我辨,今天就只凭肚子里的旧书和你比个高低。
但是他不是来辩论的,先诚恳地上前去道:“小二,你好好的养病,你的文才在我之上,这一科你不下,也是我输的。”
小二圆睁双眼听完,那面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显然他的面子自觉得挣了回来。袁训才在心里骂他,见小二吸吸鼻子,眼圈儿红了起来:“袁兄,兄弟我……含恨……”
袁训一听这是什么话,我都认输你还含恨?听小二下面的话出来。
“兄弟我……含恨,不能陪你下这一科,”
房中大笑声出来,袁训则是啼笑皆非,这个人得对赢多有感觉,才能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
同来的董仲现笑得跌脚,钟四来了,笑得弯着腰快趴到地上。而小二的亲哥哥阮梁明,也笑得手哆嗦着,快握不住茶碗。
这还不算。
下面小二又抽抽嗓子,带上了泣声。他深深地望向袁训,那眸子凝视有如深情的恋人一般:
“兄弟我,”
袁训心想打住,你再含恨,我就恼了。
不想小二又出来的话是:“兄弟我,泣血,泣血不能下这一科呐……”袁训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晚上,掌起灯来,安老太太等人才告辞。梁山小王爷和袁训在门外分手,都通红着脸酒意上涌。各摆一摆手。梁山小王爷带着几个人上马而去,因酒多了燥热,又家传的豪爽,把衣襟扯开。
小王爷不是江湖客,胸膛是露不出来——全露出来也是失了仪态——里衣带着扣子上自小带着的一块玉,全露出在风雪中。
“金戈铁马哈哈,小爷我要出玉门关……”他远远的去了,只有歌声留下来。
朱红大门外,送客的文章侯也热血上涌,觉得家门从来没有这样的热闹振奋过,星星点点的豪情也上来,对着梁山小王爷的背影叹道:“这是李广霍去病一样的人物,”三老爷却笑着接话:“小王爷今年要去王爷军中,他这是开心。”
“那明年我们倒请不到他了,一去军中数年不回来还不是常事,”文章侯说到这里,想到今年请得动小王爷的主要原因,就往十几步外看去。
安家的人已说过辞别的话,由韩世拓照管着正在上车。雪地里,挑起七、八只灯笼。安家两个奶奶三个姐妹正把老太太围得不透风。
那请客的原因袁训,丝毫不见步子有醉意,在后面照看。
有北风吹来,吹得雪花迷离,衣角卷起,却吹不动那昂扬雪中的挺直身子。
文章侯又是羡慕又是感叹:“这也是个人物,”还扯了一句书面用语:“岂是久居人下者也。”二老爷醉倒,四老爷照看家人收拾残宴,只有三老爷在这里。三老爷见长兄接连的感叹,郑重地道:“大哥,我们家要开始振作了。”
“是!”文章侯深以为然,不禁油然的也醉意往头上冲。
几十年的越走越下坡路,终于能看到星星火似的希望,文章侯扶着头,醉了醉了,不敢想得太深。
台阶下面,安老太太坐到车上,掌珠又亲手把个手炉放进来,道:“我看着换过的梅花儿炭,祖母虽然有酒不冷,也抱着的好。”
“好好,”安老太太很满意。见车帘子放下来,老太太那面上的笑也就收起。再动动面颊,酸劲儿上来。这一天笑的,快赶上好几天的笑。不笑强笑的事儿,真是累人。
好在吃了许多的东西,又收了一根簪子,老太太觉得数十年的利息收得不错。
邵氏张氏玉珠随后上车,袁训夫妻掌珠夫妻看着祖母等人的车动了以后,袁训才扶着宝珠上车。袁夫人见天晚了,让顺伯来接,袁训得已和宝珠同坐车上。
他在外面还是好好的,但上了车后,就往宝珠怀里一歪,说声:“醉了。”又撒娇上来,拿脑袋在宝珠怀里滚上几滚,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车内,全是他身上的酒气。宝珠心疼的不行,而且天晚了不怕皱了衣裳,抱住袁训由着他揉搓衣裳,手上有帕子,一点儿一点儿的给他拭着唇边酒渍。
片刻,车内就有微鼾声,袁训在宝珠怀里沉沉睡去。随着他的呼吸,又冬天车帘子盖得紧,车内满是酒意,宝珠心思也就晕晕乎乎起来。
“你呀,喝这么多。”宝珠把袁训再往怀里抱上一抱,想这酒不要钱也不能大碗的喝才是。摸他额头上微沁出汗,就把他外衣解开扣子。车内是黑的,摸黑而看不到人,情思就幽幽的上来。
这情思如金薰炉中的香,初时放进去并没有感觉,然后徐徐而出,染上人的衣裳,染到人的发上,浸润到心头时,已经是无处不香。
宝珠缠绵地想着,不自觉的说出了声:“你就是我的那炉香,把宝珠都给香透了。”她的心思悠悠然回到去年,去年的这个时候,是宝珠还在为讨不到袁表兄的金钱给别扭。随后没有几天,十五出去观灯,她深深的眷恋上他。
再为袁训拭了拭额角,宝珠悄悄地道:“今年还去看灯吗?如果看灯,还会一样的护着宝珠吧?可话又说回来了,你不护着宝珠,又护着谁呢?宝珠的心里只有你,你也要一直一直的只有宝珠才好,”
她没有注意到手下的面容上,那嘴角弯了弯,然后鼾声依就。
酒后,本就容易有鼾声的吧?
车内的私语呢哝继续。
“以前不愿意到京里来,那时真没有想到京里有这么好,不过嫁给你,才有这样的好呢。”宝珠晕红面颊,也觉得有团燥热上来。
回想在小城里的日子,仗着祖母是侯府的小姐,姐妹们在那小城里也算是头一份儿。可那头一份儿,又怎比得上在京里的日子。
小王爷,小公主,贵夫人,贵公子……和这些身份尊贵的人在一起,宝珠自言自语:“就是宝珠也跟着尊贵起来了呢。”
“宝珠本来就是很尊贵的,”有个声音小小的插上一句。
宝珠没留神儿,她手下抚摩着袁训,嘴上喃喃着,心里头在回自己的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声。
“真不知道你怎么不挑姐姐们?有时候对姐姐们很有抱憾。不过姐姐们当时也是相不中你的,这样想来倒也能扯平。三姐的亲事,你出了力,大姐的亲事你出了力,这样宝珠也就心中摆平,不再对姐姐们觉得内疚,像是宝珠抢了什么……”
昏暗车中,宝珠眸子发亮,又轻轻吐声:“不过就是姐姐们要和宝珠争,宝珠也不肯让出去。”
“就是就是,”那小小地嗓音里透着得意,又不打招呼的出了来。
“这日子多好,祖母如今好了,不怎么骂人。就是骂,宝珠也听不到就是。大姐丈的事儿,我虽说不让你管,那是说不让你为姐丈以权谋私,做违法的事儿。你让大姐丈出门历练去,想来大姐舍不得,可却是一条正经的路,多好;”宝珠手指滑过袁训的鼻尖,调皮的捏了捏。
“三姐多好,总算找到一个书呆子家,”宝珠吃吃地笑,又用手指敲了敲袁训的额头,亲昵地娇嗔:“全赖有你呢,多好,”
车中软软的娇音,进京不到一年,已经说得一口好官话。在她手底下的人,受这软语的鼓惑,悄悄伸长舌头,在面上抚动的手掌上舔了舔。
幽兰般的香气就染到他唇上。
这日子,真的是诸般的好。
而耳边宝珠,又在说诸般的好。
“母亲多好,什么事情都肯交给宝珠,”
袁训微笑,有了媳妇不就是使唤的,不就是让母亲轻松的。而宝珠呢,也很好的没有认为受劳累不是。
“忠婆也好啊,有了她宝珠多省事儿啊,”
袁训又微笑,宝珠也很好,宝珠对忠婆顺伯们,十分的肯优待。
“还有红花儿,最近越来的好,想来是受家里的薰陶,竟然愈发的好了……”宝珠是盈盈的腔调,都能感受到她的盈盈笑容。
袁训再次陷入睡意中,朦朦胧胧中,悠然的想,这是宝珠好才是啊。她总是能看到一切的好,而不去看那一切的不好。
……。
安家的人到家后,先把老太太送回房中,邵氏回她的东厢,张氏带着玉珠回她的西厢,先把做客的衣裳换下来。
青花和一个媳妇上来服侍,张氏对着自己的石青色暗纹番莲花的锦袄摇头:“新做的衣裳,又让酒染上。”
安家的人少,那媳妇子又是张氏的陪嫁之媳,又有话要回张氏,就跟在房中也侍候。她没有跟去文章侯府,见张氏等回来眉头皆带着神采,凑趣上来讨好:“三奶奶今天这酒吃得晚,从早上到晚上才回来,亲家府上不会怪不成?”
“真是的,以后的年酒全这样的吃,那是吃不动了。”张氏也笑,接过青花送上的家常衣裳换上,想想在今天在侯府里经过许多的事,就是老太太姑嫂会面的那一折子,就可以说套书出来。
张氏一面忙着告诉那媳妇:“人家盛情呢,不觉得多说了几句,人家又留客,这就晚了。”一面又想佛祖菩萨,总算把老太太不进南安侯府,而侯爷还过年过节的来和老太太过弄明白了。这竟然是老太太有三分的错,那侯夫人也不差。
那侯夫人要是个占理的,今天这位侯府老太太也不会低声下气般模样,那老得入将入土的人,也不会不怕吹风的出来见自家老太太一面,给破费了一根簪子。
张氏难得的对自家婆婆有了些许的理解,在这理解中换好衣裳,又听完那媳妇回的话,打发她回去睡,用过一碗温润的茶,就见玉珠又趴到书案前面,搬着本书又看上了。
“我说姑娘,我们去请安了,不要总挂着你女婿,没完没了的为他攻书。你又不下科场,”张氏以为玉珠又是和新姑爷较劲,带嗔含笑的骂着,把玉珠撵得起来,张氏又叫青花:“把香炉子早安放好,我和姑娘给老太太请过晚安,就去烧香。”
玉珠眉开眼笑,自从她定过亲后,每每一说烧香就这个模样,和她以前嫌烧香打断她看书,就嘀咕着不敬鬼神宁可看书是两回事。
张氏不由得要笑,就带着玉珠出来。对面的邵氏见张氏母女出来,紫花跟着,她也出了来。三个人在老太太正房外面会合,寿英打起门帘子,往里一看,就都惊讶起来。
红纱罩灯的烛光下面,老太太居中而坐,身上穿的还是那做客的衣裳,而脸色儿则沉下来,和在侯府中一直是笑大不相同。
“梅英,泡浓浓的茶来给我才好。”她这样吩咐着。
邵氏就往外面天色上看,见一片夜空撒雪铺花,从文章侯府里回来到家,已近二更。张氏和玉珠则往房中看,多宝阁子上现成的有沙漏,上面快到一更三刻。
邵氏张氏玉珠就都糊涂了,虽说上年纪的人睡眠少,可这冬天极少午睡,二更的时候,一般是老太太歇下来的时辰。这不用安神的东西,反用浓浓的茶,等下还怎么睡得着?
玉珠就上前去问:“祖母,您这是嫌大姐家里的茶不好吗?”
一旁小几上,还摆着老太太新得的簪子。匣子是打开来的,血色宝石在烛光下浓艳更如一团化不开的红牡丹,很是诱人。
“要是这簪子也嫌不好,我愿意为祖母分担。”玉珠笑靥如花。
安老太太瞪眼她:“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想要,过了门子找你婆婆要去。”没事儿就想多讹东西,老太太想:休想!
房中没有外人,玉珠就不怎么羞涩,只骨嘟起嘴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