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险些没笑出来,不机灵你还要他?
他绷紧面庞,端起腔调:“啊,在京里安置倒也罢了,他原籍开路条这事情……”他沉吟着,宝珠眼巴巴地等着。
“他自己想办法。”袁训笑了出来:“我不能,我手伸不到那么长。”
宝珠呢也只是说说,能成就成,不行就算知会一下接奶妈的家人。她默然在袁训怀中坐着:“也是呢,那么远的,是难为了你。这样,让他自己求人开吧。谁又是常出门的人呢,出来一回就知道了。”
袁训大乐:“正是正是,他想往京里来,就得自己想办法。”表凶心中解气,最好那人呆得见里正也不敢说话,而那里正也看到他就烦,让他开个半年开不出来,也好多看看宝珠着急模样。
见沙漏上时辰到了,袁训爱惜的把宝珠抱起,轻轻放下:“我要看书去,不然让小二糗可不是好滋味儿。你乖乖当家去,年酒单子成了,年菜是什么,一一写来我和母亲看,”再呲牙坏笑:“等我看完书,再来你这里讨情分!”
他眼睛发亮,不但是帖子的情分铺子的情分,还有你欺负我不告诉我,再害我花钱请人吃酒的情分,一一的还来!
少哪一笔,那可不行。
明亮的眼眸,似春天的明媚,似夏日的荷香,又带着秋天骄阳的意味,还有冬天那暖融融的日头感。
宝珠咬住唇,又快化在这眸光里。她暗怪自己不应该缠他,可一缠上去就又舍不得分开。就依依不舍的推了推袁训:“去吧,我在这里呢,你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我呀,”袁训在宝珠面颊上狠亲一口:“就要这个!好了,我看书了,再来纠缠我就打了。”他大步走开,宝珠在他身后不依:“不是你让我说话,说话的嘛?”
宝珠整衣嘟嘴,每每到最后,全是怪宝珠。等你中了春闱,宝珠定然拉着你从前往后面数一数,看哪一天胡缠是宝珠起的头?
见袁训书案后坐下,宝珠跟去对面坐下,她刚才就坐在那里写单子,现在还是打算去写。执笔前,先把一旁戒尺拿起,在案上轻敲一下,扁嘴装严厉:“老实!”
丢下戒尺,自己一笑,把笔重拿手上。
督课人写着写着,心思就飞到一旁。宝珠这样的好,盼着常家也是一样的好。而大姐掌珠呢,也同样的好。
宝珠呆呆,大姐昨天让明珠百般的讽刺,今天可会心情不好?
“啪!”一记轻敲在手上,宝珠吃痛回神:“啊?”
她的表凶虎着脸,在对面手握戒尺:“老实!”然后一笑丢下戒尺,又念起书来。宝珠冲他瞪眼睛,再对那戒尺瞪两眼,但不再走神想掌珠,乖乖的写些家务来。
……
让宝珠惦念的掌珠,今天好的不能再好。
她睡到自然才醒,不过起早请安是家中养成的习惯,再自然醒也晚不到哪里去。不慌不忙用过早饭,韩世拓的小厮小黄来请她去厅堂:“侯爷夫人往那里去呢。”
掌珠就动身,她虽然不想赶在公婆后面到,可厅堂离侯夫人正房进,掌珠今天请假婆婆面前不站班儿,虽不想弄得事事招人侧目,紧赶慢赶的也没有赶上。
她进到厅堂里,见四房老爷太太老太太孙氏,还有旁支的几房亲戚全都到了。
大家看掌珠的眼光,自然是疑惑的。
你怎么最后一个过来?
这疑惑如潮水般,“唰!”转向侯夫人,把侯夫人看得很是没脸,才进门的媳妇竟然怠慢你?
四太太抓住缝儿就要说话,尖声道:“哟,大嫂,世子媳妇今天没对你请安不成?”
掌珠也脸上微微一红。
而厅堂上亲戚们议论起来:“啊?”
“不会吧?”
“南安侯府的亲戚,怎么会不懂规矩?”
乱劲儿中,老太太孙氏力挽狂澜,轻咳两声止住众人,息事宁人地对掌珠道:“你来晚了,坐下,我们就可以说话了。”
四太太又尖声:“哟,原来可以这样,”
韩世拓劈头劈面打断她:“四婶儿,你天天往祖母面前请安,一天不落?”老太太孙氏默然念声佛,大孙子最向着她。
四太太哑了嗓子,就对四老爷使个眼色。
太太们敢争,与老爷们不无原因。四老爷是小儿子,也是老太太最疼的那一个。他开口,当着亲戚们在,摆一下当叔叔的威风:“世拓,怎么对你四婶儿说话的,真是的,亲戚们都在呢。”
韩世拓劈面又给他一句:“四叔,你不管你媳妇,倒要我管我媳妇吗!”老太太孙氏嘴唇微动,又念了一声佛。真是的,小儿子治不住他媳妇,倒能管侄子吗?
亲戚们都知道世子爷是个混蛋,都当没听到。
四老爷却震惊住!
以他以往和侄子争风的经验来看,他看出来了,世拓今天的底气不同。他竟然带着谁和他闹,他就不依不饶的势头。
四老爷不服气上来,你不就娶个媳妇,你狂什么!
四老爷是小儿子,在花钱的混蛋程度上,和世子不分高下。不过世子是大家眼里盯着的那根钉,往往最招人注目。
有点儿不对,世子就是最坏的那个。
韩世拓以前肯让着四叔,就是一有不对,二三四房一起针对他,他不得不收敛。但今天,他还怕吗?
他不但把他的宝贝叔叔顶回来,还傲视群雄般把厅上众人扫视一眼。这一眼扫得人人心中雪亮,世子又有得意事情。
他不得意,他不会这么猖獗!
猖獗的世子蔑视过众亲戚后,起身对掌珠堆出笑:“早饭用得好吗?”掌珠一本正经:“好,你呢?”
“我跟着母亲用,吃饱了。”韩世拓带着掌珠,夫妻大摇大摆入座。
四太太凑近二太太:“看,媳妇分明冷脸子,我们这不要脸的世子倒陪着笑。”看上去一个笑,一个正经,像极了世子爷巴结媳妇。
二太太也皱眉,真丢人!
一般家里都是当丈夫的肃然,当妻子的陪笑。我们这世子成亲成的,越发的成了小模样,而世子媳妇倒成了一尊神!
她是个心思慎密的人,思索刚才叔侄的一番对话,也觉得哪里不对。世子以前是无法约束的,但却可以牵制。而今天,竟然像是牵制不动,也约束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
二太太机敏的在厅堂上打量,先从婆婆看起,是老太太又许给他什么?再看文章侯夫妻,是这一对夫妻又和儿子商议出什么主意?
这一看,二太太有些了悟。
文章侯正和四老爷打眼风,让他不要再和儿子斗气。
四老爷这小儿子,又是文章侯最小的弟弟。文章侯没有儿子时,也极疼他。他心疼儿子,又心疼小弟,就暗示他不要再吵,你今天是吵不过世拓的。
他另有门路出门当官,你得罪他没好处。
四老爷就不再闷气,但是频频用眼色询问兄长,出了什么事?世子今天腰杆子硬气!文章侯只对他点一点头,再瞄瞄媳妇,四老爷就恍然大悟,心中嫉妒上来。
姑丈南安侯必然是单独许给世拓什么!
想想也是,和他再结亲事的是世拓,世拓当然占头一份儿。
四老爷偃旗息鼓时,二太太也一下子明白!
她顿生不妙之感,姑老爷南安侯要是为世拓撑腰的话,那这府里的风向立即就要变化。她紧紧盯住老太太孙氏旁边的帐本子,那是外省里田庄子送上来的收益。
今天,将是怎么分?
二太太手心沁出汗水,紧张得捏紧帕子。
钱,她可以不在乎分多分少。
她在乎的,是这个家里的人全是混蛋。有点儿好处都往自己口袋里搂,不管是哪一房,放松一瞬,就吃亏许多。
二太太用眸角余光,则锁住的是掌珠。
世子今天大硬气,与他的媳妇不无关系。
那么,新媳妇,你想在这个家里占住脚,是想在今天露脸吗?
二太太竭力放松身子,微微有了一笑。来吧,你与我肯定不会是一帮的,早战晚战,必有一战。
你要说什么呢?
掌珠如她所想,心中也在不住盘算。四妹妹已当家,掌珠岂能不如她?还有昨天扎的那根刺,表妹嚣张:“我们家不纳妾!”
掌珠心中暗骂,你倒能看我的笑话?休想吧……
儿子的这一通话,看似在情在理,媳妇为他跑官职,和站班儿相比,儿子官职自然为大。可文章侯夫人肚子里难过起来,又有一点不舒服慑在心头,让她由不得地恼道:“你就信她的?若是没有呢!”
“以姑祖父和四妹夫,怎么会乱说话?”韩世拓颇有底气的扫了母亲一眼,手又伸到瓜子盘子里去抓,这个动作总是带很悠闲,此人心中很放松。侯夫人就气结地寻出一句话:“姑老爷怎么会管婆婆和媳妇的事情?”
随即她想明白,在儿子手上搔上一下,骂道:“还有那姓袁的,也不能插手大姨姐侍候婆婆!要官,你父子不会去问姑老爷!分明是你媳妇躲懒,借着这一宗儿让你和我打擂台!不行,我不答应!”
扭身回座,一个人去生气,但又注意父子俩的对话。
韩世拓不理会母亲,母亲就他一个儿子,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韩世拓强烈要求的,侯夫人再生气,也是色厉内荏那种。
他自在的磕着瓜子儿,“呸!”往地上吐着皮。
十几颗瓜子儿皮落地,文章侯走过来,在儿子上首坐下。
父子审视的对视一眼。
当父亲的是喜形于色。
当儿子的是倨傲浮出。
这倨傲是打消文章侯最后疑心的一根稻草,文章侯带着笑容开口:“世拓啊,”韩世拓把父亲堵回去:“姑祖父说了,他说的这件事儿,只管我自己,管不了许多人。”
他张狂的不行,侯夫人让他逗笑。再道:“你说清楚,我才依你。”韩世拓翻眼:“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好!那你说,姑祖父打算让你去哪里当官?南边儿,北边儿?上司是什么人,人家为什么要你?”侯夫人苦口婆心的模样:“你当官是好,可我怕你让你媳妇给骗了!你怎么去当官?你父亲为你筹划这些年,人家听到你当年的古记,马上就说不要。就是没听到你当年古记的,真是气死人,他过后就打听了来,也一样说不要,你这官,难当的很呐!”
文章侯夫人说这话时是根据的。
她就这一个独子,府中又有另三房太太虎视眈眈盯着。她们不但盯家中使用上的出入,还不时抛出背后闲言,说世子谁都能当。侯夫人难道不知道把儿子弄成争气模样,煞一煞弟妹们的威风?
她的娘家俱在京中,父亲曾为前朝大学士,不能一点儿人脉皆无。只是她的娘家都在京中,反而对韩世拓从小到大的事情件件清楚,前朝大学士早就让韩世拓父子气得吹胡子,舅舅们也不肯过来亲近,都是为着那一件事。
那件事,毁了韩世拓由秋闱入春闱的资格。
那是至少十年前,世子爷并不蠢笨,反而小有几分聪明。书也来得,马也骑得,人也俊得。秋闱刚过,就成京中轰动人物,他把他的表姐哄骗到手。
他要是哄一个表姐也就罢了,他同时哄了好几个。
近亲与远亲的,全上了手。表姐们等他求亲见不上门,再一打听,才知道大家上当。有两个远亲表姐家人气不过,又受人怂恿——有时候好事者与怂恿者是一码子事——把世子爷告上公堂。
这属于品行问题,遮上一床锦被叫风流韵事;扒掉那锦被,才叫下作不堪。
老太太孙氏带着儿子媳妇把这事遮盖下来,告状的人收了钱撤诉,但韩世拓的功名就此飞走。他下春闱的资格,就是这样让御史弹劾没有的。
御史自然是弹劾他的爹——文章侯。
而太妃已逝,皇帝也想给这位得宠过于自己母后——虽然他的母后已逝——的亲族下马威,借着这事压制的是文章侯。
这件事过去后,韩世拓也是介意的。
他以后一直对官职全无兴趣,从早到晚的追花逐草,好些年没有亲事也不着急,于这件事留下阴影不无关系。
但韩世拓在这件事情上是十足的坏人。有阴影,也是他自己找的。不会有人同情他!
就是他同掌珠的亲事,也是建立在掌珠过于要强,而世子爷勾搭表亲上旧习犹在才成。
旧事不能提,提起来韩世拓也火了。
他取瓜子的手僵住,对母亲尖刻地道:“我有那些好亲戚,我的官自然是难当的很!”他也意有所指,侯夫人气得一哆嗦,怒目:“你这话是说谁?”
她的儿子对着她说,自然不指外人,指的是侯夫人的兄弟们。
韩世拓见母亲生气,就想到昨天袁训对他说的话。宝珠要看热闹,袁训就依着她。他对宝珠同样是百依百顺,只不过不会像韩世拓那样,当着人的时候,掌珠有个眼色,韩世拓也笑容满面过去,所以在“百依百顺”上,在别人眼里看似落了下风,其实并不是。
宝珠不肯走,袁训就又不耐烦进去听那表姑娘的闲谈话。大冷的天上门,只能是有事相求。袁训不乐意听,唯一的选择就是和韩世拓闲谈。
他总不能对韩世拓说:“你那边站着,我站这边,今天我应付得你足够,你让我清静清静。”
为人处世上的大面儿,袁训还是要的。
他就把韩世拓敲打一通,世子的花花肠子袁训不管,袁训只操心韩世拓脸上的面具怎么能描光彩。
“孝敬父母,”
“把好家事,”
“青楼上花酒还不够吃吗?别再钻良家门第。”
“风流不是错,但败坏良人名声就成了错。”
数数历史上的大文人,还有文豪们,可不止是一个人。卖妾的,杀妾的,弃妾的,都还在历史上能有一席之地,而且不是薄幸名声。
狎玩青楼,在很多的朝代里,是文人的得意风气。
袁训敏锐的指给韩世拓一条路,不是不让你玩,是你玩得技巧些,适合朝代的美丑标准。韩世拓句句牢记在心,他不是因为袁训许给他官职,而是让南安侯和袁训的主动为他着想,把世子这颗道德极差,让世事刺得千疮百孔的心暖了一下。
见到母亲生气,韩世拓心里“格登”一下,就把袁训昨天的话想起一句。
孝敬父母!
在韩世拓看来,孝敬父母就是老了动不得的时候,照管他们。但此时父母亲都壮年,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身子康健,父亲无事还钻个小巷子寻个小家碧玉小情人,母亲三天两头吃斋念佛,饿得前心贴肚皮的持斋,也一样的有精神。在孝敬父母上,韩世拓是以并不在意,他念过的礼仪道理虽有,但早随着他的旧事不堪提,全压在心底最深处。
此时他想了起来,就多少翻出些曲礼出来,这就不能和母亲再对着顶撞。
世子就停上一停,才回母亲的问话:“我还能说谁?母亲想想,亲戚们不管我,反而踩我。而新成的亲戚,媳妇进门后才有的他,他竟然肯管我,所以我在母亲这儿为媳妇告假,让她专心忙我的事。再说媳妇站惯了,以后我当官带她走,到任上也做小伏低的,这官太太可就难当的很。”
文章侯夫妻全让儿子弄傻住。
以往韩世拓指责侯夫人的娘家不出力,有时候气上来直接骂舅舅不是人。而文章侯呢,就跟着出出气,一样地把舅兄弟们骂上一通,侯夫人往往无招架之力。
她一个人怎么是父子们的对手呢?
可今天文章侯准备出的气,憋在肚子里有待难产。
而侯夫人听完儿子的话,固然为他不再指责自己兄弟们而诧异,同时更诧异的是儿子一再的说他会出去当官,竟然像是有人对他打了包票,这事情已板上钉钉子一般。
她不再理会儿子的糊涂话——你媳妇对着我做小伏低是应当,到任上为什么还要伏低?——侯夫人讶然地问:“什么叫新成的亲戚?姑老爷本来就是亲戚,”
文章侯是让夫人的话提醒,他谨慎地问儿子:“你说的新亲戚,是指太子府上的袁训?”论起奸滑,文章侯多吃几十年饭,在儿子面前想来是高的。他抚须,故意装作不相信:“啊,他啊,你不要把他当成一尊神佛,我早打听过了,他不过是太子的宠臣,没有大作用。”
“哗啦!”
高几椅子一起作响,韩世拓从椅子上跳起来,怒道:“他不是!”
这些闲话,是早几年的事。自从说闲话的人让袁训打伤好几个,都是断胳臂断腿的,太子又百分百的偏袒,早就没有人敢提。
文章侯在儿子定亲时,由他嘴里听出儿子对新认的妹夫很是在意。文章侯就又一次去打听袁训的根基。
能在太子府中稳稳当差的,要么有能耐——如孔老实,冷捕头;要么有关系。太子需要笼络他。
就这么个人,却是难打听的。就是他当的什么差,都打听不出来。但满京中王公贵族中问问,却都知道太子府上有这样一个人。
冷捕头才真滑的似个鬼,他那一干子人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太子对袁训的重视度。
袁训在文章侯这班不得圣眷的人心中,就成了一根不噎人的刺。说不知道他,知道。说知道他,除了太子为他办亲事最近大大有名以外,别的竟然全不了解。
文章侯在心里已把袁训这个亲戚放下时,韩世拓又提了起来。他只试上一试,当儿子的就怒容满面,看他此时站的那气势汹汹,就像是过来要打老爹?
“哇!”
文章侯夫人出其不意,吓得一缩脖子,再嗔怪:“世拓你又发什么疯!”
韩世拓想想,蔫巴垂头,又回原座位坐下。清清嗓子,对父母亲道:“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要当官的事,是姑祖父主动为我操心,而新亲,也是主动的为我盘算过。”
侯夫人撇嘴,说的你媳妇跟闹海哪吒似的,她一进门,这个也为你主动,那个也主动?谁信你呢。
“当官呢,最近有路子,是个机遇。又有亲戚们为我上心,哎,我说母亲,不是我说,我们家的旧亲戚怎么就不这样呢?要人三求四求的,还把你转到云雾里,没害你踩一脚泥地都算是好的。”韩世拓最后还是把舅舅们指责出来,扯好衣裳,嬉皮笑脸欠身子一礼:“四妹夫叫我,有礼。父母亲在上,儿子这厢有礼了。这个礼呢,不但是儿子的,还有媳妇的早请安,我也代她请了。媳妇昨天累了,为我谋划累得半夜没睡。今早儿就不来了,等会分收息,厅堂上再见吧。”
把这一通混帐话说完,韩世拓大摆大摇的出去,从背后看,还真的有几分马上就当官的架势。
文章侯夫妻面面相觑,等到韩世拓出去,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稀里糊涂。
半晌,侯夫人先开口问丈夫:“你说,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也许太子府上有几分消息出来也不一定?”文章侯也心中作痒:“夫人呐,天下就那么多个州县,除去州县,京里也就那么多个衙门,天下的官职数目是一定的,除了科举出来的是朝廷委派以外,别的官职是抢得过的就当,抢不过的就不当。可这抢得过,也得拔个萝卜留出个坑才行。今年若真的有官职空出来,那我也想……”
侯夫人翻脸给他一顿骂:“你还和你儿子抢?这坑既然是有数的,你去争,我儿子怎么办!不行!你抢来挣到钱,也是外面多几根花花肠子,说起来家里这些妾,全是白放着白养着!就说你去年才收的那个,天天我不愿看到她!既然收了,又不归家拢心的,不如打发了吧!岂有此理,家里没有吗?还要往外面去!”
她絮絮叨叨骂了半天,直到外面有人来请:“老太太和几房太太们全在厅堂上等呢。”文章侯夫人才住了骂,她在家里唯一能骂的也就只有丈夫丫头妾和家人,儿子骂不得,媳妇现在又不来侍候,走出房门,文章侯夫人的心,有如那阴沉沉天空一样的郁结。
谁家娶媳妇,不是侍候婆婆的呢?